“被自己的参将连累死,他也不算死的太冤了。”身旁的参将得意又狠戾的一笑。
底下的厮杀此时愈发的激烈了,而胜负早已一眼明了,连李凤瑞已然成了强弩之末,满身的鲜血,分不出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他自己的。
混战中,一把长枪打斜里刺了过来,李凤瑞虽然察觉到了,但此时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他也做好了受这一枪的准备,然而预料中的痛感却并没有到来,一把大斧格挡过来,替他化解了这一次的危机。
老鲁已经完全成了个血人,连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只余一口白牙,在初升的朝阳下闪闪发亮,“将军,当心啊!”
说话间,大斧顺势砍翻了欲要偷袭李凤瑞的叛军。
“你小子才该当心点!”李凤瑞大声回他一句,一剑过去,又一名叛军倒在了他的剑下。
然而敌我悬殊实在太大,叛军倒下一个,立刻又冲上来一双。他们终于体会到了就在几个时辰前,那些被关在瓮中待宰的敌军的心情了。
“将军,这次是老鲁连累了你,以后怕也没机会活着报答你的救命之情了,只好等下辈子,老鲁再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老鲁一边挥舞着大斧砍杀敌人,一边大声吼道。
他的动作早已慢了下来,力道准头也差了很多,两斧头下去,也没将跟前的敌人砍死,还倒霉的又添了道新伤。可他却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挥舞着皮肉翻卷的手臂,再度落下斧头去。
“你小子不仅连累了我,也连累了众多的兄弟们,说什么下辈子,把这辈子给我好好活完了,把欠兄弟们的都还完了再想下辈子!”李凤瑞的嗓子早已干的要冒烟,干痛的喉咙里喊出来的声音都像是声带撕裂开一般,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儿,“下辈子?谁他娘的知道你下辈子投生到那个犄角旮旯了!”
“哈哈哈!”老鲁不改他爽直的性子,仰头大笑几声,却猛地单腿跪倒在地,他反手一斧,将从后头袭杀的敌军砍死,顾不得穿腿而过的长枪,目眦欲裂的重又站起身来,“龟孙子们,来啊!我老鲁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并不宽阔的山坳,血流成河,累尸成丘。
近万的人马,此时剩下不足百人。
“儿郎们,你们怕不怕?”众人背对背的靠在最中央,李凤瑞忽然扯着嗓子大声问道。
“不怕!”
“怕死不是大周的好儿郎!”
“死有什么可怕的,今天杀了那么多叛军,就算死在这里,也值了!”
“值了!”
“好,不愧是大周的好儿郎,不愧是我李凤瑞的好兄弟!咱们今天,杀一个正好,杀两个是赚了,就算死,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是不是!”
“是,不遗憾!”
“还等什么,杀!”李凤瑞振臂一呼,率先冲了出去。
贾烈冷眼看着,嗤笑道:“死到临头——”
他话音未落,却听马匹疾奔而来,刚挑眉,身边的参将已经策马迎了上去。贾烈眯眼瞧着那传令小兵焦急的与参将说了什么,那参将脸色顿时变了。他眉心一沉,紧随着策马奔过去。
“什么事?”
参将硬着头皮禀告道:“将军,咱们的驻地被人偷袭,所有粮草都……都被烧了,留在营里的将士们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请将军立刻回援。”
贾烈的脸一瞬间冷到极点,然而坏消息却还没有完,有探子回报道:“前方来了大批敌军,观之约有四五万之众。”
参将的脸色更白了,“将军,此地不宜久留!”
而此时,万马奔腾的雷动之声已经快到近前,就连脚底下的土地,都似颤动了起来。贾烈瞧一眼参将焦急的模样,又看一眼身后还未结束的战斗,再是不甘心,也舍不得将自己的人全数折在这里。只好狠声下令道:“撤!”
……
敌军的撤退十分迅速,贾烈才一下令,顷刻间战场上就只剩下满地的尸体以及犹自喘着粗气仅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才没有倒下的包括李凤瑞在内的最后几十名将士。
李凤瑞半跪在地上,手拄长剑才能勉强稳住身体,而他另一只手,一直牢牢扶着老鲁的尸体——最危急的那一刻,是老鲁扑过来,替他挡了那致命的一剑!他喘着粗气,低眼看着老鲁犹未闭上的双眼以及他嘴角边那一抹快活的笑意,“就差一点,老鲁,季大人来救咱们了……可你再也看不到了。”
他知道,老鲁根本就是死得其所——他内心里的愧疚和痛悔,只能用死来解脱。所以,临死那一刻,他才会笑的那般快活又肆意。
幸存的将士们或躺或靠着,脸上神色俱是疲惫与哀痛。这满地的尸体中,都是前一刻还鲜活的与他们各自称兄道弟的好兄弟,可现在,活着的就他们这些人了。
一名士兵仰躺在地上,看着晴朗朗的天空,喃喃说道,“我想回家了,我想我爹,想我娘……等战争结束,我就回家。”
众人沉默。
在漫长的沉默中,突然有人开口道:“季大人不是派了人来救咱们吗?人呢?”
“季大人此时正领着将士们在贾烈的驻地放火烧粮,她又没有飞天遁地的好本领。歇够了吗?歇够了就赶紧回城吧,难不成还等着贾烈发现不对再杀回来?”有人策马缓缓走进,他的身后,也不过数百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