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泉石回来,胡与吃过饭倒头就睡,胡丽娘坐在塌边,看着她沉沉睡颜微微怔忡,不知道在出神想什么。
贴身的仆妇轻手轻脚进来,笑眯眯小声说:“孙思意刚刚回来了,老爷怕山路不好走,又不敢来催呢。”
胡丽娘起身从窗户向外看,屠大肉正在门口踱步,见她看过来,便对她笑。她心中落一落,出去看看孙思意,怎么都不顺眼,这样的人在身边怎么能照顾好女儿?但人家一说又身份不一般,只得算了,只叮嘱他“这院子就你当事,你可不好马虎。”
孙思意笑眯眯连声称是是。好脾气的样子。
胡丽娘又去看了小秋才走。
回去的路上,却一直表情沉沉的。
屠大肉以为她是怪自己总急着走,叫她和自己女儿相处的时候短了,嚅嚅陪不是:“这山高,夜露非同一般,你又是个寻常人,再迟是遭不住的。”
胡丽娘却像回过神来似的,摇头,只掩了脸上的沉郁,笑吟吟说:“我晓得老爷是为我好。”
接过屠大肉手上的防风灯,挽住了他那胖胖的胳膊,在下仆簇拥下相携往草庐回去了。
孙思意站在大门口,一直目送这队灯笼消失在小径上,才回院子去。四处转了转,又设下防护,弄到了半夜才弄好,才想说歇下了,转身发现有个人影站在自己背后的影壁下面,似乎是从外面进来的,吓得他一个哆嗦,差点没立刻跪下来喊英雄饶命。看清楚却是胡与,捂着胸口大舒了一口气“姑奶奶!你要吓死谁啊!”又连忙迎上去扶她“累了这么久了,好好的您怎么不睡觉,从外面回来了?”
再一看,她光着脚跑出来的,愣了一下,连忙把她扶回去。摸到她的手腕才发现她身上冰凉的。
把她按到塌边坐下,又连忙端了热茶来给胡与。
胡与端着热茶回过神,含糊地回答“刚睡不着,出去走了走。”
孙思意问:“您鞋呢?”
她腾地就站起来。她的鞋子特别,别人要是看到了,一眼就知道是她的。
孙思意见她模样不太对,连忙按住她“您说在哪儿,我去给您捡。”
胡与没有坚持。说“大概在黄泉石那里。你要是找不着,就算了。”
孙思意愣了愣:“您半夜的,去那儿干嘛?”
胡与含糊地说“刚惊醒了睡不着,想起来一件事所以过去确认一下。”
孙思意满腹疑惑,打了灯笼往那边去。还真在黄泉石附近找到一只,回头却看到另一只,就落在黄泉石边,但只有一半,切口整齐,像是被什么东西截断了。孙思意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利器所至,琢磨胡与是不是遇袭了?呸,哪个畜牧狗胆包天!
可拿着鞋子看了看,又觉得不对,如果是遇袭,那还有一半呢?如果是凶手捡走了,那应该把鞋子全捡走才对呀。
最后他的步子停在黄泉石前。愣了愣,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怕被咬似的。摸到实实在在的硬石,才微微松了口气。连忙把鞋子揣在怀里,转身就跑。
一路回去,不走正路,偷偷摸摸走草丛里,回了院子像有鬼追似的,立刻反手就关上门。
胡与见他把鞋子拿回来,但一只少了一半却并不意外。
孙思意低声问“您又进黄泉石了?”
胡与摇头:“我没进去。”
孙思意不解。
她抬头看向他“我打开黄泉石了。”她被一个念头惊醒之后怎么都睡不着,所以才会去,但在门口站了一下没有进去,退出来的时候鞋不小心落下了,心里太乱,也没有在意。
她开的?“啊?”孙思意愕然。这,这东西它还能主动打开?
胡与说“我想起在黄泉石里遇到的一些事。想去确认一下。”问他:“入门试黄泉石是二爷设的吗?”
“不知道呀。”孙思意有些拿不准“那时候我和陆胖子都还小,很多门内的事我们都不太清楚。”迟疑了一下,又说“我刚才回山,一路过来听了不少灰袍们的议论,黄泉石里大概是个什么情况也知道了,但我觉得,这个东西不是二爷弄的。二爷素来心善,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是大河?”
孙思意迟疑了一下,大概深以为大大河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种事不是做不出来的,可最后还是摇头,说“可大爷没有这样的本事。”
“那这黄泉石是什么时候有的?”
孙思意为难:“我一向也没在意这些事。陆胖子也不在,要不然我明天去打听打听。”看着胡与脸色很不好,站起来说“妖邪这里头很多事,不是一朝而成,也不是一夕能解,便是有什么疑问,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姑奶奶还是早些睡吧。放心,明天我一定打听来。”
安顿好了胡与,这才出去。
孙思意走后,胡与躺下却没睡着,她茫然地想,除了大河和狗子,最有可能的还有谁呢?只有自己这位‘仙人’了……
可这种事,自己做得出来吗?
她举起双手,漠然凝视。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把纤细的手指印得明明暗暗的。这双手,杀生不少。也不只这双手,她的身上每一根汗毛,都是靠别人的命养下来的,她每一分钟都是靠别人的血滋养活下来的。
也许真的是自己做的。
不然,怎么别人都没事,自己只是想到害怕脚下是空的,只是说了一句“脚下是空的。”就会真遂了心意
这块石头……听她的话。
就是这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