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阔被请到了上房里,萧大老爷十分热情的招待了他,两人聊了不少盛京里最近发生的事,赵阔也都一一道来。
“这次的案件牵扯甚广,幸而国公爷早有准备,这才要小人仓促来了兰陵。”
何太师和萧璁不对付多年,一双眼睛肯定紧紧地盯着他,自然是知道萧望之被送来了兰陵,尽管他也一直怀疑萧璁的动机,但不得不说萧璁对亲生儿子的确是够狠。
狠到将他交托给萧家长房之后就再也没有管过,再加上当年卫长公主死时他那冷漠的姿态,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是以哪怕是到了现在,何太师还一直以为萧璁之所以这几年跟他愈发不和,不过是陛下的掣肘之计,以及政见不同而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次国公爷才能先下手为强率先得知何氏兄弟一事,将他调往兰陵来。
萧大老爷目含忧愁:“这些年委屈国公爷了,只是而今他身子愈发不好,我心里担忧的紧。”
赵阔眼中闪过一分黯然。
“都是些老伤了,征战沙场哪里会不带点,整个萧氏子弟国公爷都得看护着,哪怕是为了这个他也不会倒下的,您就放心吧。”他如是安慰。
萧大老爷点头过后,犹豫了下,又说道:“想必你来的时候也该知道了,望之身上的寒毒已经去的差不多了,当初这事我没有对国公爷说,也是不想要那何太师先知道了去。”
“到底是父子血浓于水,望之不会一直记在心里的,若是他去到盛京,也能助国公一二……当年的话,不知国公还记得几分?”
话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赵阔却是听的一阵心酸。
想当年国公爷不过是出身萧氏的没落子弟,可自从与萧大老爷结识,两人一见如故,相交甚笃。
便是后来国公爷靠着军功坐上了将军,萧大老爷亦未曾因此而有所菲薄抑或轻慢。
怎奈今时今日……
“大老爷忘了,国公爷一向是说话算话的。”赵阔微微一笑,说道。
“他到时说话算话,从来只求前途,不顾他人死活。”忽而有个冰冷冷的声音说道。
萧大老爷和赵阔同时向门口看去,只见门外立了个高大疏朗的青年,一身青布袍子,愈发衬得他眉眼冷冽坚毅。
赵阔心中猛的一跳,他忍不住站起来,“少主……您都这么大了!”
萧望之走进来径直坐下,“你何必如此说,自己比我也大不了多少。”
赵阔仿佛没注意到他话语中的夹枪带棒,笑了笑:“少主走的时候八岁,那时属下十三岁,一晃眼十多年没见了,这些年少主可还好?”
“不好。”萧望之丢给他两个字。
赵阔怔了怔,蓦地反应过来是自己说错话了。
“听说少主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他说道:“不知可还记得国公爷当年的诺言?”
萧璁当年说过,若萧望之的身子好起来,他就接他回盛京。
了解内情的人当然明白他说的是身体里的寒毒,寒毒驱除,他才有回到盛京的机会。
萧望之曾听高大夫听说,对于许多人来说,一旦身中此毒,便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那是不是说若他就这么死了,也是活该的呢?
“不……我若说不想,你会信吗?”萧望之冷笑:“我想要回到盛京,不过是为了每年的清明能为我娘祭奠一二。”
赵阔目光炯炯:“少主还在为当年的事怨恨国公爷,但与您回盛京并不冲突……”
“我难道不该怨恨他吗?赵阔,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该比我更了解他究竟是个多冷血的人,还是说你根本跟他就是一丘之貉,近墨者黑,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萧望之拂袖要走,萧大老爷忙拦住他,“望之,你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他心里也急的不行,这赵大人你会不会说话啊,怎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父亲,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萧望之怨恨萧璁,对赵阔当然没什么好感。
赵阔自知理亏,走到他面前来一揖:“是属下说错了话少主,属下只是想将话说开,若是您去的不情不愿,想必到了盛京只会更厌烦属下。”
和国公。
萧望之看着他,凉凉道:“你觉得我还是幼时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萧望之么?赵阔,即便我去了盛京,也不会任由你和他来摆布,成为他上位的垫脚石!”
“少主自是心有谋划胸有沟壑,谁又能来摆布?若是您不想要那秦家姑娘胜诉,恐怕何氏兄弟今时今日依旧无事。”赵阔脾气好极了。
说实话,他也不敢说些重,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只能在萧大老爷之外充当他和萧璁的和事佬。
可惜此时萧大老爷也插嘴不上,只能在一边干坐着。
只是萧望之并不领情,狭长的凤眼微眯,“你威胁我?”
赵阔一怔:“少主说什么?属下怎么会威胁您?”他想了想正色道:“国公爷是您的父亲,血浓于水是永不会改变的。”
“血浓于水?”
萧望之自嘲一笑。
这才是最虚伪的,萧璁永远是那个最没资格对自己说血浓于水四个字的人。
娘嫁给他不过两年便香消玉殒,身为太皇太后当年最为宠爱的公主,哪怕是随意嫁给一个书生,怕是死前也不会那般凄惨。
他为什么执意要和赵阔争?不过是为了娘争一口气罢了,盛京他是打定主意要回去,不管何清到底是怎么毒害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