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时倾自认为这个词应该是属于自己的,而不是从林因之的嘴里说出来,某种意义上,这对她的职业也是一种藐视。
“你倒说来听听。”时倾眯着眼,把林因之看成一条细细的缝,耷拉着背,身体往湿漉漉的墙上靠去,两腿掀了起来,翘起了二郎腿。
林因之咧嘴笑了,他把香烟挂在耳朵上,双手叠握在一起,说道:
“喻小姐的目的是为了见到李翊,我认为,这个动机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你们把这事想得太玄。其实结果很简单,恰恰没有那么玄。”
时倾也觉得事情必有蹊跷,但她喜怒不留于颜色,更不想轻易认同这个大叔,于是冷冷哼了声,权当屁话。
“你说的没错,有的人或许真的有这种蛊惑人心的能力。在我看来,喻小姐很可能就是受到这种能力的影响。”
时倾有些惊讶,这个“侦探”竟然蒙对了。
冯远曾经对时倾讲过李翊的事,这家伙大学到国外进修,工读的的确就是犯罪心理,后来从事了挺长一段时间的心理诊所。对于人心,或许李翊的确是个专家。
时倾不禁流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她几乎能够确信,这个林因之应该是没有深入了解李翊的途径,更不存在两人相知的情况,然而仅仅凭借几条毫不相干的线索,他竟然就能轻而易举地瞄准“真相”,这种直觉让时倾又是羡慕又是嫉恨。
林因之却偏偏似乎看透了时倾这样复杂的小情绪,挑衅似的冲她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曾经听说过一种行为暗示。人虽然是一种理性的动物,但终究是靠着情绪和大脑里冲突的荷尔蒙行动。引导出喻小姐对付小姐如果我没猜错,移植手术的备用心脏,恐怕就是这位付小姐提供的吧。”
喻瑜说不出话来。她实在说不出“提供”这两个字。
她看向林因之,眉毛拧成了麻花,双手捏紧了拳头,沉重叹出一口气来:“是……是从她的身体里偷走了这颗心脏。”
她重重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心门处发出咚咚地声音和痛感,她忍不住又咳嗽起来,全身跟着一起颤抖。
时倾终究是没法袖手旁观,拍了拍喻瑜的肩背。
“偷走。”林因之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追问,他看了看喻瑜的眼睛,从这个小姑娘的眼里,他似乎能看到那种深深的愧疚,几乎要占据喻瑜的全部意识。
“我觉得这个词不大准确。”林因之挠挠自己干痒的头皮,要他安慰一个女孩子,实在是可以说绞尽脑汁也做不到的事,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专长来解决这个问题。
“只是简单的推理。如果这位付小姐真的认为是你偷走了她的生命,又怎么会拜托你来找到这个李翊?喻小姐,你说你当时似乎看到了付小姐,不是吗?”
“她没有怪我?”喻瑜瞪大眼,眼光里闪烁明灭,有些紧张。
林因之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无法断定,但既然她有求于你,想来应该不会太责备你,试想人之常情,一个人被人害了,回去祈求那个害他的人来帮助自己吗?”
喻瑜沉默了。她觉得林因之的话十分有道理,可又挣
脱不开自己内心的芥蒂,毕竟她并不是不了解,什么神怪鬼妖,也不过是自己恍惚神思下的错觉,但能有这样一番“推理”,她似乎也觉得心情畅快了几分。
时倾却在考虑另一件事。
“可是不对。”她说道。“林侦探,你的推理有一个重大的缺陷和问题。”
林因之奇道:“你说说看。”
“喻瑜离开医院的时候,我们也才刚到东南亚而已,那个时候,李翊不可能有机会接触过喻瑜,除非他就在我们身边。可据我所知,那时候他还在……”
“在监狱里,对吗?”林因之早有所了解,他的推断半点不错,李翊的确是在圣塔监狱被截胡,并且可考的资料也都让他得出一个结论,直到他们抵达酒吧的前一天,李翊应该还在海上。
“对……”时倾这次彻底服了,她不相信瞎猫能三番五次地撞上死耗子。眼前这看起来一脸猥琐凶相的老大叔,竟然的确有真功夫。
“所以我说了,把喻瑜引出来的就是他吗?”林因之问道。
这一下可把时倾给问住了。林因之从头到尾,的确也没说过,就是这个“蛊惑人心”的李翊对喻瑜做了什么。
“不是他还有谁?”时倾想不出。
林因之没有回答,两人一沉默,监禁的囚室里就只有水滴滴落的迂回声音。
一滴,两滴。
“暗网。”林因之从嘴里挤出来两个字,仿佛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听到从林因之的嘴里冒出这个名字,时倾全身上下猛地激灵,几乎要叫出声来,她甚至已经听到自己的小嗓子在发出尖利的喊叫声。
时倾的脸吓得白了,林因之也不再笑,他看着事情,足足看了两分钟,才悠悠说道:“看来你知道。”
时倾一辈子也忘不掉,那个留在她记忆阴暗处的小男孩,那个自己还是“侦探”的时候,所调查的事件,那个裹挟着黑色和阴暗的恐怖。
到现在,时倾一闭眼,还能回忆起那副纯真的脸孔,以及隐藏在脸孔之下,隐藏着罪恶的心灵。
时倾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她打了个哆嗦,说道:“暗网,听过。”
林因之当然明白,时倾的种种情绪表现出来的状态,绝不只是“听过”这么简单。但他知道做人的底线和原则,时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