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倾犹豫了片刻,便把腰间的配枪抽了出来,一手托住枪托,另一只手给子弹换上膛,枪管里静静躺了十二发子弹,这是冯远留给自己的。两手持枪,时倾紧紧跟在喻瑜身后,这个冲动的小妮子径直闯进了敌人的大本营里。
但好在敌人此时此刻应该都被冯远和三哥吸引到了前厅,后堂的人数大概不会太多。为了保护喻瑜,时倾几步跟上。
她刚一跟上喻瑜,就立刻摁住了这小姑娘的肩膀,再不能让她由着性子收不住情绪了,一个劲这么没头没脑的,时倾可吃不消。
“时倾姐……”喻瑜转过脑袋,自己的肩膀被时倾紧紧摁住,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时倾却领先她一步,神情黯然中带有一抹严肃。
被时倾这突然而发的神情惊吓住的喻瑜不敢吭声了。她直愣愣盯着时倾几步并做一步,娇小的鼻头微微蹙动,皱起一丝裂纹,仿佛鼻尖能嗅到什么。这么想着,喻瑜也学着样子,鼻子擎动,果真有味道。
血。
一路上目睹了太多的死状和凶杀,就连喻瑜也对这味道有了后知后觉的敏感,这时候在这窄小的过道里闻到,借着昏暗的光,喻瑜感觉到人的恐惧。
但时倾却不怕。至少看上去如此,她身紧绷,肩膀紧紧地夹住,踮着脚尖,贴在墙根上往散发味道的房间靠近,活脱脱像是捕猎的猫一样。喻瑜没有那样的自信,脸色不仅煞白,身体也不光是僵直了难以动弹。
连心口都开了,心脏从嗓子眼里快要蹦了出来。
可她还是蹑手蹑脚,极力掩饰住自己的笨拙,一步一步慢慢跟着时倾,两人扣在门边上,都屏住了呼吸,开始冒汗。
时倾一言不发,她贴着门浓重呼吸了三次,第三次呼吸的时候,闪电般地抽出一条手臂,白玉般水嫩的手掌在门板上轻轻推动。
吱呀。
沉重木门发出响声,悠长低哑,在闭锁阴暗的走廊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回音,回音最终消散在两人的耳蜗里,时倾肩膀猛地一惊,身体停住了动作,连一动也不敢动。
喻瑜也不知道这样的僵直究竟持续了多久,只是时倾不动,她也不敢轻易动弹,这种凝固的感受物极必反,恐惧和紧张一时间竟然让她回想起童年时期玩的游戏。
一二三木头人。喻瑜的大脑浑浑噩噩竟然想到了这些。就在她浑身僵硬,几乎要感觉到肌肉开始酸痛的时候,时倾已经动了。
如果不是要噤声,喻瑜觉得自己一定会忍不住惊呼出声。
木门撇开了一个缝隙,时倾的目光微微掠过门内的情况,只一瞬间,她就缩起身子,抱成了球状,迅速翻滚冲进了门内,行动利索又干脆,喻瑜不由得想到了忍者。
时倾钻进了门内,但是没有发生交火或者动静,喻瑜大着胆子,从门外探进去一个脑袋,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她的脸色说一瞬间如同死灰。
一道熟悉的藏灰色西服身影,安然躺倒在血泊之中。
屋内无灯,但是微弱的廊灯闪耀微光。
微光从安静的走道里疏忽扫过,折射进阴冷的波澜和闪亮。灯光在
喻瑜的脸颊和时倾的侧颜上一闪而过,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寂静持续了太久,喻瑜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窝已经湿润得不像样子。她抬起头,时倾已经投来奇怪的目光。
就是他。喻瑜再次扫过一眼,躺在地上无声息,脸色苍白,身体的热量已经荡然无存,就连心口汩汩的血注似乎都要淌干了。
这样一具尸体,他原本应该是个鲜活的男人,是个虽然看上去颓然苍老,但是却有一颗真正热切的心的男人。
林因之。
喻瑜再顾不上什么安静,通地一声,匍匐跪倒。
她仓皇地贴身到了林因之面前,一张几乎没有血气的脸孔上露出吓人的白,这种白只属于失去生命的躯体。躯体上没有一点温度,喻瑜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上下其手,在这具尸体的胸口腰间摸索,又伏着脑袋在林因之的胸膛上。
说不出话。
喻瑜觉得自己的嗓子前所未有的干裂和燥热,无论如何也不能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或许连自己的血液也跟着尸体一起流干了吧。
喻瑜底下脑袋,眼睛瞪得很大,但是在一抹阴暗的昏黄光色下什么也看不清。
时倾在喻瑜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喻瑜的肩膀。
一时无言。时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女孩儿,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伤心,为什么会如此的伤心。
对女孩儿来说,林因之本来是个萍水相逢的老侦探,两人无论是年龄交情还是羁绊,都是相隔太远,两个世界的存在,所以她也不明白喻瑜现在的心情。
或许也不是。时倾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猛地睁开双眼。作为一名警察,她不可能时时刻刻优柔寡断,被情绪阻隔了侦破案子的决心和思路。
时倾一只手抱住喻瑜的侧身,将柔软的她轻轻搁在一边。本应该立刻联系冯远展开调查,但一来不知道大厅的情况,二来,当前的情况早已刻不容缓。
时倾不是法医,更没有冯远那样的敏锐和老道的经验,比起直觉和聪明,差的李翊就更远了。
有时候时倾也会觉得,自己或许不够格与冯远相提并论,两人的实力相差实在太远。
但是这种念头往往会打消。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只有在她真正身心地投入到案件里的时候,职责推动她的感受就更加强烈,也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