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初十,b城,大雪。
藩家园“名堂阁”内。
近来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连门口的地摊贩子都少了许多。
九月份政府牵头新建了个什么古玩城,宣传得红红火火,大毛身边很多同行都去那里开了个分号,最近他也在思忖着,要不要把店迁到古玩城里去。
大毛沏了一壶热茶,坐在店里的茶桌旁,出神地望着门外簌簌落下的雪花……
今天真是冷清啊,除了隔壁养的两条狮子狗正在门口嬉闹外,连个喘气的都没有了。
大毛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熟普洱暗红色的汤汁,不觉地溢出紫砂杯,洒落到茶盘之中,他竟浑然不觉……
“叮当……”
大毛忽闻那挂在门上的铃铛一响,无神的双眸中泛出光芒。
他们这一行,开张吃三年,但没人来,拿什么开张。
大毛坐直身子,端起手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溢出,烫到了他的手掐着茶杯的手指,这一下烫得他龇牙咧嘴,忙当下茶杯,手指轻捏在耳垂上……
门外进来一人,高高瘦瘦的,身穿着一条军绿色棉大衣,带一顶棉帽子,左眼处有一条骇人的疤痕……
“六哥……”
大毛招呼了一声后,又颓坐在椅子上了。
“咋,见到你六哥,你非但不高兴,咋还愁眉苦脸的?”
樊六脱下棉大衣,向房门口走去,用身体抵开门,双手用力,甩动手中的衣服。
“去去去……”
门口两条狮子狗见樊六这动作,以为要给它们投食,连忙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再来烦我,把你们都扒皮炖了吃!”
樊六笑着喊道。
但听得隔壁开门声响起,一妇人快速地跑出来,慌忙一手一只地抱起两条小狗,头也不抬地转回店中。
“六哥啊,你看你,又吓唬邻居!”
见此情景,大毛皱着眉,嗔道。
“哈哈,这哪能怪我,一句玩笑话,看把这娘们吓得,当初她若是跟了我,这b城哪个敢……”
“六哥!”
见樊六又欲回忆往昔,大毛忙喊一嗓,打断了樊六的话。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樊六也不生气,转身走到墙角,抽出扫帚,开始扫起地来。
“六哥……店里这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以你这名声,困在这小店里,确实是屈才了,你大可以换个地方,过衣食无忧的生活……”
大毛所言非虚,这樊六在b城赫赫有名,很多场子需要这种角色撑腰,很多老板亲自邀请过樊六,但都被他一口回绝了。
“少堂主……你……你别说了,你家老堂主对我有再造之恩,要是没有他,我现在可能仍是那混在乱葬岗,和野狼抢饭吃的孤魂野鬼,承蒙老堂主不弃,收留了我,教我识字……”
说到此处,樊六竟有些不能自已,深呼一口气,继续说道:
“老堂主临终之时,托付我好好照顾你周全,别说现在咱有饭吃,就算最后去要饭了,我樊六也会陪着少堂主!”
“好吧,六哥……”
大毛苦笑着摇摇头,这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每每提及老堂主,樊六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都会不禁哽咽……
“对了,少堂主,马岭二兄弟托人带话过来,说这两日会带人过来谈一单买卖,说是天大的数,让咱们好好准备准备。”
樊六突然这一句话,可让大毛来了兴致,他忙不迭地起身,走到樊六身前,说道:
“要是能谈下来,那就太好了,这两兄弟都说是天价,如果成了,至少够我们吃个十年八年了!”
“是,少堂主,这一单定不叫它跑了!”
二人心中欢喜,急忙开始制定计划。
第二日上午,大毛与樊六,正在店内饮茶,忽听得门外踩雪声传来,脚步声繁杂,听上去人数不少。
“来了!”
大毛站起身,惊喜地说道。
只见店门被推开,涌进来五人……
为首两人一高一矮,衣着简朴,其貌不扬,皮肤黝黑,脸上皱纹颇多……
高个子左腕处带着一块手表,银光熠熠,看上去便不是普通玩意。
矮个子眉头紧锁,似有心事。
此二人便是马岭二盗。
后面三人,两个高高壮壮,一脸横肉的分站两侧,中间是一个穿中山装,叼着烟斗的老者。
不消说,中间之人便是这笔生意的买家。
“马大哥,胡二哥!”
大毛亲切地跟二人打招呼。
“嗯,兄弟,我二人又来托金了,哈哈!”
马老大笑着说道。
“托金”是私下里买卖文物的黑话,买卖双方约好把钱和物交给道上年深日久,有名望的中间人。由他在中间担保,主持交易,避免了哪方起歹心,算是给这交易多了份保障。
当然,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双方交易一经完成,要拿出成交金额的百分之十作为佣金,支付给这个中间人。
b城虽大,但有托金资格的,却仅有三家:
毛家、雷家、郑家。
其中毛家资历最老,早在满清时起,毛家便在文玩古器领域有一定名望。大毛的父亲,毛老堂主更是左右逢源,胆智过人,在动荡的那段时期,保全了这店铺。
“名堂阁”也在老堂主的经营下,威震b城,首屈一指。
老堂主过世后,大毛接管“名堂阁”,虽也尽心尽力,但也无力阻止家道的颓势……
渐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