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不准状况的秋洛保持沉默,等待谢念君的反应。
谢念君的手微微发抖,把茶杯放回桌面上的时候,瓷器和大理石桌面发出细碎的磕碰声。
在男人热切期待的目光中,谢念君坦然与他对视,声音冷淡道:“我不认识你。”
中年男人呼吸一窒,面上带出几许悲色。
“君君,爸爸找你很久了,这一次是你妈妈告诉我,你在这里,我才能找到你的。”
听到对方提起妈妈,谢念君眼皮一颤,表情紧张地对急急他问道:“你知道我妈妈在哪里?你见过她?”
“嗯,我是在北方的一所医院里找到她的。”中年男人的表情里满是悲伤悔恨,他喉头哽了哽,才说出后续的事情。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病已经是晚期,昨天晚上,她把你托付给我,就……就走了。”
眼泪骤然涌上,谢念君眼前模糊一片,嘴巴半张着,几次开合,却都发不出哭声来。
这个“走了”,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他们心里都清楚。
这些年无声无息习惯了,现在她妈妈走了,不在了,她却哭都哭不出一声来。
豆大的泪珠成串砸落在地面上,谢念君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吸气声,觉得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秋洛最看不得的,就是谢念君这样让人心疼的模样,不顾那中年男人在场,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把谢念君压在自己肩窝,温柔地拍着谢念君的后背,像是在哄着一个小孩子。
“念君,乖,想哭就哭出来,别忍着。不会有人生气,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谢念君发出细小的抽气声,仿佛在重新学习,如何让哭泣这个动作变得有声。
感觉到脖颈处的气息,秋洛抱着谢念君,温柔地鼓励道:“对,哭出来就好了,没有人会怪你,我在这里呢,我在你身边呢,没人敢对你不好的。”
带着浓重哭音的嗓子,发出雏鸟的哀鸣,谢念君细弱的手臂紧紧箍着秋洛的腰,嚎啕着喊了出来。
“秋洛!我……我……我妈不在了……我妈没了……”
“我还……我还等她来接我……我还等着呢……”
“再过三天……就三天……我就满……满十八了……她说过,要给我……给我过生日的……”
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是谢念君这些年来苦苦熬着的最大动力。
不管舅舅如何苛待她,她都努力在舅舅家生活下去。不管学戏的时间怎样紧张,她都拼命努力让成绩名列前茅。
唯一想要的,就是等妈妈回来的时候,她可以告诉妈妈,君君是个能让她自豪的女儿。
可是现在,在还有三天就到约定时间的时候,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告诉她。
她妈妈走了,没了。
死了。
秋洛从来没见到过一个人可以哭成这样,嚎啕得洗心裂肺,哭着说出的每一个人,都让听的人也心头作痛。
抱紧怀里瘦弱的谢念君,秋洛恨不得自己能变成多啦a梦里,那个矮墩墩的蓝胖子机器人。这样他就可以打开放了时光机的抽屉,带着谢念君去和她母亲团聚。
总好过,现在这样,让谢念君人生里所有的支撑和希望都一夕破碎,只能在他怀里如杜鹃泣血,字字心痛。
因为有秋洛在,大厅里的保安和招待都没敢过来拦着,更没人敢说一句:小姐您能别哭了吗,扰民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反正谢念君哭得累了,嗓子哑的说不出来话,才停了哭声,倒在秋洛怀里睡了过去。
秋洛从桌上抽了几张面纸,把谢念君满脸的泪痕擦干净,打横抱起怀里轻飘飘的人,往电梯走去。
那自称是谢念君父亲的中年男人犹豫很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跟了上去,在秋洛的无视中,好歹是跟着进了电梯。
一楼大厅,保安们看着柜台后面堆着的几个箱子,合计了一会,还是决定等明天再送到楼上,现在这个情况,他们过去捣乱,洛少爷不得把他们撕了?
到了开门的时候,秋洛小心地把怀里的谢念君放下,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有些费劲地找出钥匙开门。
中年男人靠近了一点,似是想要帮秋洛扶着谢念君,却被秋洛一眼给瞪了回去,瞬间缩手,不敢再有动作。
开门进屋,秋洛鞋子都没换,先把谢念君抱到沙发上躺着,又找了条毯子给她盖好,才回到一直敞着的门口去。
秋洛拔下门上的钥匙,守在门口对那中年男人问道:“你叫什么?”
“谢远明。”
谢远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按理说他不是个没经历过世时的毛头小子,怎么在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面前,他却会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呢?
就好像是,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传达一个信息,眼前的人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他只有仰视的资格。
秋洛表情不变,继续问道:“这次来是想做什么?”
谢远明看出自己女儿和眼前的少年关系不浅,甚至看上去很是依赖他,于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对这少年和盘托出。
“我亏欠她们母女太多,君君的妈妈不在了,我想尽我最大的努力,好好补偿君君。”
“补偿?”秋洛讽刺地重复了一遍,眼尾带着点挑衅,“阿姨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我不清楚,但是念君这些年吃的苦,受的委屈,是你永远都补偿不了的。”
今天在秋千架上,秋洛完完整整的了解了谢念君的以前。
也正因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