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的态度,兰芽倒也都明白。便如同弦月楼上的店小二一般,他们的心终归都是向着司夜染的,于是每逢她提到慕容,忍不住略有动容之际,他们便都不待见她。
毕竟在他们眼中,她还是兰公子,是那个司夜染昭告过四方的男宠旆。
兰芽压住黯然,还是叫住雪姬,低低道:“方才已然给怀仁用过了灵猫香。月船又给了金丹,我想那金丹里头八成也有奥妙……所以你届时只需虚与委蛇。
兰芽还是再度握住了雪姬的手,低低嘱咐道:“尽量,保全你自己。”
纵然雪姬是揽月楼的鸨儿娘,欢场的事情也许是她的职业。但是要她委身给怀仁这样的妖物,兰芽还是心有愧疚。
雪姬却只淡淡一笑,便抽回了手:“你不必这副样子。我做什么也只是为了大人,又不是为了你。”
她说罢便将兰芽推进暗影里,她自己闪身而出。顺带着,将帘钩扫开,纱帘便倾天蔽地垂下,将兰芽安全地遮挡在书房那边。
兰芽不敢怠慢,连忙转到书案边去。将窗帘拉严,将火折子半吹亮,借着幽光迅速去翻找怀仁书案上的书信。
少顷,卧房那边已然传来雪姬的娇笑之声。
兰芽听了都一愣。雪姬果然是行走风.月场的人,竟然将她的声线学得八成相似。再加之掺入娇笑之声,扰乱本声,便越发让人分辨不清楚。就连兰芽本人,都有些信了窠。
帘子外,身影一闪。纱帘无声一挑,月船已然闪身而入。
兰芽忙低声问:“怀仁是否还警醒?”
月船耸耸肩:“起初灵猫香都制不住,不过再加上那金丹,他便克化不了了。”
兰芽蹙眉:“……那金丹,都掺了些什么?”
月船幽幽望着她:“那是‘红铅金丹’,又叫‘三元丹’。最是补益男女之事。”
兰芽一眯眼:“听着便不像好东西。到底是什么?”
“嘁~”月船悠缓一笑:“处子初潮之桃花癸水,谓之‘先天红铅’。取之,加上夜半之第一滴露水,并乌梅等物,以水煮七次,继而加入辰砂、松脂等方成。”
兰芽只觉面上呼啦便滚烫起来:“你,你竟用那东西做药。混蛋!”
便止不住地又想到弦月楼,想到被子上被她留下的那一朵桃花……鼻子莫名地便酸了。
他一动未动,隔着火折子一点红光盯着她含泪的眼睛,幽幽道:“又不是你的。你又何必如此?”
“不管是谁的!”兰芽扭头恨恨瞪他:“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的初潮,都应该被好好珍惜……凭什么,竟然被你们做成了助兴的药!那根本是——亵渎!”
他深深凝视她:“……那不是我制的。”
“就算不是你制的,”兰芽余恨难消:“可是你还是利用了它!”
好好的闺女的初次来潮,却被一个阉人吞下,只为寻找回春之力!妈蛋,真不如给他掺上二两鹤顶红,一样是红的,直接毒死他的老妖精!
“唉……”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伸手过来,仿佛想要抹掉她眼角的泪,却忽地顿住,手指一时停在半空。
兰芽惊讶地望过去,他只好皱眉狠狠缩回手,随便指了一下书架:“别白费力气了。你想找的不在桌上,亦不在明面上。在他书架夹层里。你且扳动书架上方的紫砂壶,左转三下,右转一下,上抬起,便能瞧见。”
兰芽一怔,便赶忙扔了桌面上的书信,搬凳子过去,想要按着他说的做。
却不想,她搬了凳子踩上去,指头却也只将将够着那紫砂壶,想要左右旋转却使不上力。她尴尬,扭头瞅书桌,盘算着若是踩到桌面上去,是否还能够得着……
还没等她拿定主意,那仙风道骨的男子已然走了过来,静静望了她一眼,便从容地抬手去。他甚至都没用将手臂完全伸直,便能轻松够着那紫砂壶了。身高之差,立分高下……兰芽有些欲哭无泪,只悻悻地抽了抽鼻子。
他轻巧地将暗格打开,全程一气呵成,并没发出半点磕碰。从容地将书信递到兰芽面前。
兰芽接过那叠书信,急忙低头退开。逃命似的转身将书信搁在书桌上,小心吹着火折子,也不敢让火折子大亮,只就着那一点红光仔细查看。
她个子跟他比起来本来就小,此刻又佝偻起来,看着就成了一小团。可是虽然小,那姿态里却透露出生人勿近的顽固来。月船侧首望着她身影,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闪电般伸手,趁她来不及防备,便将火折子从她手里抽走。
兰芽一怔,扭头来望他。兴许是看错了吧?他眼底仿佛竟然滑过一丝淘气去……
兰芽蹙眉,低声斥:“你干什么?”
他哼了一声,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火折子:“我是怕你把那些书信一把火给烧了。这火种,还是放在我手里妥当。”
兰芽倒也乐得腾出双手来,便只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专心垂首去翻看信件。
他看了片刻,又忍不住插嘴:“最要紧的是序号为三、十七、三十五、四十二的那几封。”
兰芽再惊愕地扭头瞪他:“师父,小徒自己有眼,也有幸识得些字,小徒自己会分辨。”
幽暗里,他极其极其微微地,耸了耸肩。
是很愉快。
兰芽一目十行,极快将所有书信一一看了一遍,从中抽出了几封重要的。当中有一封,她捉着犹豫了半晌,仿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放到抽出的那几封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