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雪等在乾清宫里,意外竟然等了这么长的时间,皇上竟然还没来。
煮雪心下不由得纳闷儿:凭皇上和月月从小相伴的感情,从前就算月月只是回了灵济宫暂住,若有只言片语或者什么物件儿有她交给皇帝,皇帝也会推开一切第一时间赶来接着。
可是这一回怎么会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究竟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人绊住了皇上不成?
煮雪的心下便忍不住有些不快砦。
大人和公子走了这么些年,宫里追随着公子和大人的人,也一个一个地离开了。他们或者是被公子和大人安排了后路,安全隐退而去;或者是被派了旁的差事,被少年皇帝有意无意地一个一个地都远远地派出京去了。
可是她却终究还是放弃离开,放弃了息风的等待鳏。
只因为,随着皇帝点点长大,疑心渐重,她不能丢下月月那孩子一个人。
在她心上,她将月月看得比什么都重。她最最担心月月在宫里会受委屈,地位会受到任何人的挑战。
于是刚听闻皇上终于按着祖制,赐封了四位导引女官,她便担心皇帝心意有变,这才略施小计,叫月月写了亲笔书信,连夜登舟北归送给皇上,以提醒皇帝不要忘了月月。
可是没想到,刚回到宫里,皇上便连接信的殷勤之心都没了。
煮雪心下不由得发狠:她必定得查清了皇上这样一来的原委。
倘若是有事耽搁了,那便倒也罢了;而倘若是有人绊住了皇上,那就不管是谁,她都必定都给除了!
还有几个月就是大婚之日,就是月月正式回京、入主中宫之时。在这之前,她绝不准有人会拦了月月的路,阻碍了月月的幸福。
不管是谁。
终于盼得皇帝回来,煮雪急忙收摄心神,上前跪拜。
皇帝面上依旧有些恹恹的,并未见笑容,只出言抚慰,说“右尚宫一路陪同月月南下,辛苦了。有卿家陪在月月身边,朕心甚慰”等语。
煮雪嘴上虽然谢恩,可是心下未免疑心更重。
数月未见,皇帝果然是不同了。
煮雪便急忙呈上月月的亲笔书信。
月月那孩子虽说是跟着她长大的,可是女孩儿大了难免有心眼儿,于是这回的书信内容,月月竟也没叫她看见。
煮雪也只能笑,明白怕是月月在心里说了跟皇上的体己话儿,不想叫她知晓。
想到这信里承载着甜蜜的话儿,说不定皇上看了就能回心转意,于是煮雪便也是满心的殷切。
皇帝看了,果然笑了。
月月,果然是他从未看错过的月月。她给他的信里,虽然表面写的都是对皇帝的遥祝之心,含蓄地表达了思念之情,可是说得最多最重点的反倒是:“江南安定,皇上自可安心”。
自从靖难之役,朱棣篡取了建文帝的皇位,担心江南士族不服,于是将京师迁到朱棣封国的燕京来,多年来,朱棣的子孙们也一直身在北方,从未放心得下江南人心。
永远担心建文后代尚在,不知何时便会悄然策动江南人心,利用江南的鱼米富庶再掀起江山之争。于是到了弘治皇帝这一代,依旧免不了这个梦魇。
虽然都未曾说破,但是少年皇帝长到这个年纪,心下也早已隐约想到了司夜染、岳兰芽的身份上去。更何况还有小时候他娘吉祥曾经口无遮拦说过的那些话,如今想来每一句都是如雷轰顶。
特别是废后吴氏临死之前,攥着他的手说:“孩子,你的江山得来不易,可是守住这份江山才是更难。你要防备这天下,可更要防备你身边的人。”
这多年暗暗的思量,便越发明白月月的重要。
于是在大婚之前,需要给月月挑一个寄名的人家时,在秦直碧等人私下里推荐上来的名单里,他却偏偏选了远在江南的张子虚。
江南,乃是他头等悬心不下之事啊。
只是这话他没与月月说破,可是聪慧的月月却也自己明白了。于是分别数月,这第一封亲笔书信里,说的也不是私心小情,而是说的他最关心的事,说的是他最最放不下的江山。
皇帝合上书信,心下暖意涌动。
果然是月月,果然深懂他的心。
他是皇帝,他的妻子便首先得是这大明江山的皇后。夫妻情在后,江山定则在先。
所以这封信看罢,他已然是明白了月月的心情:纵然她是兰伴伴的侄女儿,可是她的心向着他。
想到此处,他的心便忍不住又是拧着一疼。
那个叫他无可奈何的人儿啊,明明是兰伴伴的女儿,明明能比月月更近一层,可是那颗心却不是朝向着他的呢。而他的这颗心啊,便是夹在“皇帝”与“自己”之间,反复思量,左右挣扎。
于“皇帝”,自然月月是无二的良配;可是于“自己”,他又怎么都放不下那个人儿
也许若是月月,倒也好说,月月贤良淑德,堪为母仪天下,所以月月可接受三宫六院;偏是那个人儿,一字一声言明了非要一心一意。
总叫他为难。
少年皇帝面上一时微笑,一时却蹙眉;一时平静,一时却又阴云笼罩。煮雪看着,心下便更是惊。
怕是果然出现了叫她担心的人。
不管是谁,她都要揪出来。便是要豁出自己这条命去,也得替月月除了。
只是皇帝也是警醒,这多年的相处,更明白煮雪是何样的人,知道煮雪对月月的感情何等深厚。于是早早嘱咐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