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叆叇自然值钱。御赐之物,用料和工艺又是价值连城,如果掏出来当抵押,就算这求阙阁的老板再是个雅士,也一定是识货的。
兰芽攥着叆叇,立在门阶的灯火里,抬眸望向灯光人影……她却又将叆叇推回了原处。
她不舍得项。
手在腰间再一划拉,最终还是碰上那块玉雕腰牌。
兰芽一咬牙,攥着腰牌就去找小二,说要面见东家。
小二倒是为难:“东家寻常不在店内,店内只有掌柜做主。”
兰芽想了想:“也行吧。带我去见你们大掌柜。”
大掌柜是个和蔼白胖的男子,年逾不惑,看谁都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见了兰芽拱拱手:“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兰芽为难地将他带到一边,低声说:“在下是包了顶楼的客人……瘙”
不说包了顶楼还好,越说她才越郁闷。实则包下顶楼这事儿不是她吩咐的,她现在琢磨着应该是贾鲁干的。贾鲁也许不是故意刁难她,是想冲司夜染去;可是她也只能背这个黑锅,否则要是跟司夜染要银子的话,司夜染说不定当场就拂袖而去了。
大掌柜一听是顶楼的豪客,便更客气:“客官请说。”
兰芽苦了脸:“……在下银两没带够。”
掌柜许是看多了白吃没钱的客人,更何况眼前这位可是包下了整个顶楼啊……若是没钱,当晚可给店里损失多少!掌柜面上便不见了笑容:“对不住了客官,小店概不赊欠。倘若着实没钱,小店也只好报官处置……”
虽可理解,然则可气。
兰芽索性收起歉意,抬起下颌朝掌柜冷冷一笑:“掌柜且听在下一言:倘若报官,后悔的只是掌柜你!”
笑话!他们报官去报谁?定然是顺天府吧。可是他可知道,顺天府尹就在楼上坐着呢!
兰芽掏出腰牌,搁进掌柜掌心,将他五指并拢,按住那腰牌:“掌柜眼界开阔,定认得这块腰牌。别的,在下便不多说了。”
掌柜垂眸一看,登时吓得目瞪口呆。急忙作揖:“不知是公公大驾光临,草民实在是该剜了眼珠子!”
兰芽心下愈冷。不是记恨掌柜,是益发厌弃自己——终究益发狐假虎威,为虎作伥。
便只冷淡一笑:“嗯,那就剜了吧。”
说这句话时,亦是在描摹司夜染的情态,想象他寻常说出这般冷酷的话时,他心里究竟当是何种滋味。是当真毫无所动么?还是,那些景况里,他只能用这样的情态说出这般的话?
掌柜登时吓的满面苍白,扑通便跪倒在地,涕泪俱下:“是草民有眼无珠,不识公公大驾……可是市井营生,草民自当看顾好生意,这也是草民本分,并非故意不敬公公。还望公公明察。”
想这求阙阁也算京师著名酒楼,往来宾客不乏达官显贵,可是以她一个暂时还没有品秩的内监,不过凭着一块灵济宫的腰牌,就能将堂堂大掌柜吓成如此模样……宦官之祸,恶莫大焉。
兰芽一叹:“你起来吧。咱家不过笑谈,掌柜切莫当真。”
掌柜这才爬起来,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将腰牌交还兰芽,还哆哆嗦嗦赔笑:“公公请去忙吧,稍后小店定奉上所有拿手酒菜!”
兰芽心下更是黯然。如果说上回在绸缎庄是打秋风,这回几乎是明抢了。她遂推住掌柜的手:“咱家不是这个意思。出示腰牌也不为赖账,只是想让掌柜知道咱家身份,以为凭证,来日凑够了银子,自当奉还。”
掌柜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
兰芽叹息:“掌柜,纵是面对内监,你总也不必如此,自当据理力争才是!”
掌柜黯然摇头:“不敢,不敢。”
楼梯上踏踏地响,一把冷漠的嗓音传了过来:“兰公子,你还在磨蹭什么?”
兰芽一惊,连忙回头去,只见司夜染和贾鲁已是一前一后走下楼梯来。司夜染依旧周身冷气,贾鲁则跟在他后头朝她看戏一般地笑。兰芽便顾不得那掌柜,急忙奔过来,低声问:“二位大人,竟然谈完了?”
“嗯~”司夜染傲慢抬头,目光向身后掠了一眼:“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啰唣?”
贾鲁愤愤咬了咬牙,抱拳告辞:“兰公子,贾某先行一步。”说毕下楼,匆匆而去。
兰芽转身要追,“贾大……哥,请留步,小弟还有一事相求!”
——借钱啊!
手腕却被砰地捉住,她转头对上司夜染那双冰冷的眼:“大人,有事?”
司夜染眯眼盯住她:“人家已走远了,你却还要巴巴追上去?”
兰芽只好长叹一声:“大人,小的是要借钱!”
司夜染眉尖微颤,松开了手,转头去望那掌柜。
掌柜此时依旧面无人色,正在各种揣度自己接下来可能遭遇的悲惨下场。以为那位小个儿的公公已经够阴狠,却没想到紧接着下来的这位更吓人,单单一个目光扫过来,他就浑身接连一串冷战!
兰芽便拦在中间,挡着司夜染的目光。她当然知道,他那目光有多吓人。
“大人没事的,钱的事小的自己会想办法。大人先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
司夜染一声冷笑:“你到哪里想办法?八百两银子,差不多是当朝三品大员一年的俸银!”
兰芽嘴硬:“总之,小的一定想办法就是,定不会给灵济宫和大人丢脸!”
司夜染冷眼一眯,突地问:“叆叇呢?”
兰芽心下一哆嗦,心说多亏刚刚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