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镇东南临海,乃是海舶辐辏之地。其名源于三国时期,相传东吴之主为抵御曹魏而在此处建造了许多青龙战舰,故得名为“青龙”。大约便是因为此缘故,青龙镇上船厂极多,亦多出色的造船工匠,来往海商、临海停泊的海船更是多不胜数,十分繁华热闹。
玄震带着向三一路御剑飞驰,第二日傍晚便到了镇子西口。青龙镇算是富饶之处,镇上房舍皆是白墙黑瓦,道路亦是青砖铺就,一道江水自镇中央淌过,恰恰将青龙镇分为两半,江上并未架桥,全凭码头上小舟来往摆渡。
只是分明还未入夜,街上的行人却已极稀少,两人自入了镇见到的人用手指便可数的过来。青龙镇乃是海边大镇,人口数千,无论如何不至于萧条到如此地步。玄震一路走来,心中暗暗纳罕。
向三亦是皱起眉头,疑惑地道:“平日里那些商铺断不会这么早就关门,家中有人出海的更是深夜才锁院门。想不到走了半年多,这里竟是大变了模样。”
当下玄震便要去客栈留宿一晚,不想向三听说后死活要拉了他到自己家去住,还说:“仙人不远万里来到我们镇上,咋能让你住到外面?我向三家虽然不富裕,却也有几间空屋,况且家中就我一个老婆带着两个孩子,有仙人去了也让我那大儿子和小女儿长长见识!”
玄震无法,只得随他。向三是镇上一家船厂的工匠,家便安在船厂之内。当下二人便由码头乘渡船到了镇子南面的船厂外,向三离家许久,归家心切,一跳下船便脚步不停地径直朝船厂大门内走去。
还未踏入船厂,便遥遥听得一阵喧闹之声,仿佛有许多人在争执,其间还夹着女子的哭号。玄震与向三对视一眼,当即举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船厂之内地方甚大,东南面堆着好些木材,还有一架未完工的海舟,西北一带则建了几排低矮木屋,显是船工住所。那哭声便是从一排屋后传来的。
玄震刚绕到后面,便看到一群大汉围在一间木屋的篱笆墙外。那女子被挡住了看不见身影,只听得她嘶哑着嗓子大哭道:“小宝……我的儿啊,你倒是看娘一眼,睁开眼睛看一眼……我的儿……”
向三浑身一震,顾不得玄震,大叫一声:“余嫂子,是余嫂子么?你、你这是哭什么啊?”说着已经抢步跑了过去。
那些大汉听到他叫声,忙回过头来,脸上均露出惊喜之情。其中一人迎上前来,一把抓住向三小臂,喜道:“三哥,你可回来啦!”
向三反手抓住他肩膀急忙问道:“余嫂子这是怎么啦?”
那人一听此问,脸色顿时沉闷下来,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向三用力摇了他一把,急道:“她哭什么……是不是、是不是……”
那人又叹了一口气,这才低声道:“余嫂子……余嫂子家的小宝没啦!”
向三一听,顿时僵立在当场。
方才那些大汉见向三归来,让开了一些,玄震走了过来,恰好看清屋前情景。但见篱笆墙边停着一尊小小的木棺,木棺之旁跪坐着一披头散发的女子,那女人面目虽被遮掩了去,周身笼罩着的那层哀恸却清晰可辨。她怀中抱着一团红白交加的布包,布中似乎裹着一人,玄震听到她话语,已猜出那恐怕便是这女子死去的孩子。
这时向三已回过神来,沉着脸怒道:“该死的妖怪,余嫂子和它有什么仇,定要欺侮孤儿寡母?”
和他并立的那汉子叹了一口气道:“是啊,余嫂子没了男人本就过得够艰难了,就指着小宝这个小子……可偏偏一个不留神,那孩子就叫妖怪给偷了去,找了几晚没寻着,今早打渔的人在海滩上看见了,忙不迭便跑来告诉她……后来我们这些人凑了钱抬了棺材,可余嫂子抱着小宝,死也不让封馆,几个人上去夺也夺不下来,这爱子之心,当真是……”
旁边那些大汉亦是轻轻点头,面上露出既同情又不忍的神色。
玄震仔细观察着那女子怀中的孩童尸身,见裹在外面的尸布上沾了不少血,一只惨白的小手自布中垂了出来,手指蜷曲,指缝中露出一抹红。他有心细细查看一下尸体,想看看能否得到什么线索,但那女子神态疯癫,稍有大汉靠近,还未碰到那白布便挣扎不已,甚至张口咬人,那些大汉本就与她相识,哪里敢下重手去夺孩子,只得退了回来。
他微一转念,将手指拢在袖中,悄然捏起手诀,喃喃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宽袖轻扬,食指微一点出,直指那余氏。
这一通静心神咒念下来,余氏果然疯态渐消,低头望向幼子,仍是泪眼朦胧。玄震趁此机会便走上前去,温声问道:“这位大嫂,可否让我看一看这孩子?”
余氏缓缓抬头,呆呆望着他道:“没用的,救不活啦。”
向三忙挤过来,对着余氏道:“这位仙人是我从昆仑山上请下来的,法术神奇得很!便让他瞧一瞧小宝罢,说不定便能想出法子为小宝报仇!”
余氏这时脑子已清楚了许多,便将孩子放入棺材让开到一旁,只是拽起衣角不住抹泪。
玄震撩起长袍下摆,单膝跪在那棺材边,探手进去轻轻揭开了裹在尸身上的那块布。旁边众人也围了上来,看他如何行止。
那孩子确已死去多时,因在沙滩上躺过,面上、身上沾了许多沙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