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直睡到鸡鸣报晓,玄震一夜侧躺,纵使他道法高深,醒来时亦不免肩酸颈痛,浑身僵直。其时巽衡仍于床榻里侧静卧着,只闻得呼吸悠长,似是睡得极沉。玄震望向他露出薄被外的修长颈项并铺满枕上的乌丝,心神微微一恍,只觉得这场景颇有些让人……难以形容。当下忙收回目光朝外走去,只是全然未察觉自己脚步略显局促,失了平日的稳重。
掀开布帘后,玄震又是一怔。原来外间堂屋竟已坐着三人,拿着一杆烟枪吧嗒吧嗒口鼻中浓烟缕缕的便是向三,另两人却是面目陌生,不知何人。
“仙人,你可是大好了?”向三听到门帘响动,转头一看顿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抓着烟枪抢上前来,“哎呀,你睡了一日一夜,我与我娘子都当你要闭门一年……哎,不对,闭什么来着?”
“闭关!”向家娘子拎着一个酒坛子自门外进来,没好气地说道,“仙人神通广大,区区两只妖怪哪里能够令他闭关一年,我可没这么说过。”。
玄震轻轻一笑,摇头道:“我不过是昆仑山上一个修道之人,哪里称得起‘仙人’二字,向三哥混叫便算了,向夫人可别跟着取笑了。”又道,“还得多谢向三哥和夫人让出正屋给我,如今毒气已被逼出,剩下的只是外伤而已。”
“那便甚好,甚好。”向三和向家娘子还未开口,坐在桌边的另一人先抚须笑道,那人面上一片慈和,玄震方走到近旁便嗅到一阵草药清香,再看他手边放着的药箱,哪里还猜不出这是个医者?
向三笑道:“仙人,这位是我们镇上的孙郎中,医术当真高明,人更是心善得没话说。听说你为青龙镇除了大害,他这几日每天都过来,说等你闭关出来要替你瞧瞧伤口哪!”
玄震忙拱手道:“多谢孙郎中一片善心,只需敷些金疮药便无大碍,不敢多劳烦。”
孙郎中还礼道:“道长不必如此,你是我们全镇百姓的大恩人,便是做牛做马大家也是心甘情愿,何况只是号号脉、抓服药的小事。既然道长只需金疮药,恰好我这里备着一些,待我找找。”说着便打开药箱,埋头在一堆瓶瓶罐罐里翻找起来。
坐在他身旁年轻一些的中年男子亦笑道:“孙郎中一向以医人为己任,道长你便如他所愿罢。”
玄震只得无奈在孙郎中身旁坐下,这边向三又拿烟枪一指中年人:“仙人,这位便是青龙镇的一镇之长,当初若不是他召集大伙凑钱,自己还出了大笔银两,我向三也没法到了昆仑山,更遇不到仙人你。”
青龙镇镇长摇头道:“钱财算得了什么,只要能还镇上一片安宁,倾家荡产也没有什么的。向三,我此次来是为向道长致谢,你怎么又扯起那些闲事?”
玄震含笑正要说些谦辞,忽地想起一事,忙道:“镇长,想来你对青龙镇上的事大多都有些清楚,我有一事相问,你们镇上可曾有人得罪过一位脸上有疤的少年?”说着便将那丑陋少年的模样详细描述了一遍。
镇长皱起眉头,苦思许久后,道:“只怕要教道长失望了,青龙镇上并没有面上有疤的人,百姓之间更是一向和睦,虽说不是没有摩擦,但也没有因此出过什么大事。道长为何有此一问?”
那丑陋少年心思歹毒,玄震虽将他一手驯养的妖兽除去,却没能将他抓住,是以心中总觉得不安,担心那少年有朝一日仍会回来,但这番疑虑讲出来,只怕镇上这些人更是要终日活在惴惴之中。玄震沉吟了半晌,只得模模糊糊地道:“我曾在镇外见过那个少年,心中有些怀疑罢了。”
镇长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旁边孙郎中却忽地抬头说道:“你说的莫不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小子?”
玄震长眉微轩,抬目望向他。只听孙郎中又道:“一年多前,镇上确是来了一个陌生少年,看模样普普通通,谁知竟是个疯子。”
“疯子?”玄震疑道。
“是啊,这事我也听说过。”向三吐出一口烟气,插口道,“那小子怪里怪气,非说自己是裴婆婆的儿子,居然还被他不知从何处知道了裴婆婆邻里街坊的名姓,还说要在裴婆婆的祖屋里住下。”
“正是。那裴婆婆恰好便住在我们那条街上,她那儿子我们也都认识,分明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年人,”孙郎中顾不得再找药,摇头叹道,“更何况……更何况裴婆婆的儿子琴生早就在几年前葬身海底,一个死人怎么能够复活,还面目全非,变成了一个少年?”
“你是说,那个少年自称是一个死人?”玄震皱起眉头,讶然道。
孙郎中点了点头:“是啊。这种疯话谁人能信?就算他表现得与我们十分熟识,可那张脸分明陌生之极,他越是摆出琴生的神态诉说和我们这些人的往事,就越教人心里发毛。谁知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却叫人惊怕之余,格外生气……”
“发生何事?”玄震问。
“唉,说来真是造孽……自从琴生出海再没回来之后,裴婆婆痛失独子,自是十分哀痛,她丈夫前些年已经去了,屋中只剩下她一人,我们这些街坊亦不过闲暇时间才去照看一二,哪里知道她会自尽呢……”虽是一年多前的往事,孙郎中说来仍是长吁短叹不已,“之后我们便将她葬在镇子东边的树林中,雨水极多的时节也凑了钱去将墓修葺过。那少年到青龙镇时,裴婆婆去了也有两年了,他知道此事后似乎十分惊讶,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