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水很奇怪:以白老刚才的状况,不像是心脏病急性发作。可上次也没看出他还有别的毛病啊,咋回事?不会是因为这本手写的书吧?
说起周水的藏书倒是很有些明堂。有一部分是周水的业务书籍,主要是紫禁城出版社的玉器欣赏和签定的工具书。第二部分是有实际阅读价值的旧版线装书,这些书是零零散散买的。第三类是周水家传的书籍,这一类书没带来几本。大多数放在老家,手头只有几本常用的。
刚才周水递给白老的是一本清宫医案,这本书是周水从早体的楷书,抄录的十分工整。其内容记载了清代皇帝和**娘娘们的病历,以及用药或针石的方案。还有一部分记录了当时全国各地的瘟疫类疾病的应对措施。从内容分析,应当是清朝太医院编撰的一种档案汇编。
周水仔细看过这本书。在六经辨证方面,此书水平极高。尤其是时疫的治疗,所有的方子都让周水叹为观止。不过今天这本书的实用价值已经不大了,比如:天花类的疫病早已根除,早先被认为疑难杂症的一些疾病,绝大部分已被西医攻克。后青霉素时代,剥夺了这本书的应用价值。但在百余年前,这本书可是集大成的东西,有不可辨驳的权威性。
白老喝了一口水,往嘴里搁了一颗药丸,和着水吞下去。稳一稳心神。问周水:“这书是哪来的?”
周水说:“我是从鬼市买的,一位六十多岁老爷子的摊子,买了这本书后我还问他,家里还有没有这类书籍,他说没有了,只收上来这一本。怎么?您对这书有兴趣?”
周水心里是这样想的:这书好是好,中医医生看到这本书的确会动容,但也绝不至于如此激动吧。再者说白老这种大医家,说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有点高要求,但怎样都会优于常人吧。
白老下面的话更让周水吃惊,白老一字一句的说:“这书原本是我家的。”
周水“啊”了一声。
白老继续说:“特殊时期时候,家被抄了,古玩,家具,书画抄了很多。当时我父亲只想保住这本书,把它藏在腰里。你想想,老人家是位大医,一生也没干过藏藏掖掖的事儿。轻易便被造反派们发现了。他们推倒了我父亲,抢了这本书。晚上的时候,老爷子吐了一口血。我一搭脉,脉若鸡啄。老人家阳寿尽了。死前只一句话:”书没了,我闭不上眼呐。”直到老爷子入殓,两只眼睛还圆睁着,那时候我就发誓,找不到这本书,我死后不入祖坟。”
周水不解,问道:“这不过是一本医书啊,何至如此?”
白老说:“前清年,我爷爷在保定府坐堂,正赶上辛酉年时疫,老人家开了个方子,开这方子爷爷用了三天,开完后从内室出来,鬓角全白了。那年爷爷不到三十岁,自认天下没比这再好的方子了。一经使用,活人八成。后来朝廷快马加鞭也送来一张方子,用上后,活人九成。爷爷不服,花了钱看了一眼这方子。这方子的君药和爷爷开的那张一模一样,只臣药多了一味豆卷——透邪解表。爷爷千方百计打听这方子是谁开的。后来打听到这方子来自一本皇家珍藏的医书。爷爷毫不犹豫的卖掉家里的生意和老宅,买了一个太医的职位,就是想亲眼看看这本神书。可是当了太医才知道,以爷爷的品级,是永远见不到那本书的。除非坐到太医院院使的职位。可太医院上百位大医,升到”院使”这个太医院总管的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
白老歇了口气,接着又说:“后来一看没办法,就只有买通院使了。爷爷卖了奶奶的陪嫁,筹了三千两银子,一千两一天,爷爷看了三天。这三天里,爷爷奶奶换班抄写。三天抄完,爷爷辞了太医院的俸禄,隐居在秦阳。为了报奶奶的恩情,几年后爷爷置了现在我住的那所院子,奶奶的名字里有个芷字,这院子就命名为芷园。奶奶是位才女,用馆阁小楷把书又重抄一遍,毁了原稿。在我父亲十八岁那年正式传给了他。直到父亲老人家故去,每次见到书,就像见到爷爷奶奶一样毕躬毕敬。父亲故去后,我千方百计的想找回这本书,找回后焚化在父亲坟头。这是我一生最大的一个心愿呐。现在我找不动了,黄泉路近,来曰无多。万万没想到,天可怜见,没让我死不瞑目。”
白老一席话讲完,两行老泪落了下来。周水唏嘘着:“老人家,这书也算是找到真正的主人了。您看刚才,我左不拿右不拿,偏就抽出这本书。”
白老点点头。说道:“老朽一生末遇一知已,今曰就交下你这忘年之友。”
周水伸出右掌和白老连击三下:“晚辈也认下您这一位父执。”
周水和白老又聊了一会儿闲话,白老年岁大了,刚才一阵激动,这时候有些累了。便告辞周水,拿着书去了。周水换下睡衣,穿上正装。正打算下楼吃早点,这时门铃响了,周水心说:平时一年没人登门,来的话就扎堆。
周水打开门,来人高高的个子,穿一身笔挺警装——竟是那个帅得要死的张克坚。周水吃了一惊:“你呀,怎么找到这?”
在学校的时候,张克坚是周水的死党,就为周水退学的事情,闹到校长那里,几乎就步了周水后尘。但张克坚有位神秘的父亲,能量极大,使张克坚轻松过关。周水推崇张克坚还有另一个层面的原因:张克坚从来没有挟父自居过,只是在周水事件过后,同学们才知道张克坚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