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可看在靖榕心中却是一阵恶寒。虽然外面将帝君传做痴情种子,传做英武之君,传做举世无双、天下无二的伟大君主,可靖榕知道,帝君也不过是个人而已,只要是人,便会悲伤、便会难受、便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便会遭遇各种各样不愿意遭遇的事情。
——莫是不怕爹爹做出什么不利于大皇子的事情吗?
靖榕在心中默默问着这个问题,她分明是个什么心事都不会写在脸上的人,可却不知为何,帝君回答道:“你莫不是不信陆廉贞吧。他虽看似狂妄,可却是这世上最有分寸的男人,认识事情都拿捏妥当,任何事情都了然于心,乃是个十足十的狠角色。此时我大皇儿虽是造反,可终究还是顶着大皇子的名头,吃些苦头是必然的,只是未必会伤及性命。”
对于大皇子造反一事,帝君显然毫不在意。
全然地相信着陆廉贞,相信着对方会将这一件事情弄的平平顺顺,简简单单的,可……大皇子的人此时,却已经冲破了金步门,在往这里赶来。
找到帝君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他们说,爹爹不在陆府,非但不在陆府,连整个帝京都找不到他。”靖榕又与帝君说了这一件从秦笙嘴里听来的事实。
“陆廉贞若是在,想来他们也是忌惮的。”帝君也并未反驳陆廉贞不在帝京这一事实,只是如此毫不意外地说道。
倒是让靖榕一愣:“帝君的意思是,爹爹确实离开了帝京?”
看着靖榕焦急模样,帝君眼里总算是有了一点笑意:“看你这般模样,分明是信任陆廉贞的,可嘴里说的却是怀疑他的话——有些人,他便是死了,也能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陆廉贞便是这样的人。他虽然未露面,但也未必不能将这事情圆满解决。”
到最后,帝君也未说出陆廉贞到底在不在帝君,只是打了个太极,将事情圆滑地说了过去。
若论太极圆滑之事,这世上想来没有人能比得过帝君吧。
“那爹爹此时……”靖榕还是咬住不放,依旧想要从帝君口中套出陆廉贞下落。
只见帝君听完,口中叹了一口气,神神秘秘地说道:“有些人,他在,却似不在,他不在,却又在,有时候是他,有时候不是他,他在你面前,你却看不到,他不在你面前,你却能看到他。”
这一句仿佛谜语一样的话,让人摸不到头脑。
只是帝君仿佛已经把答案告诉靖榕的,可却容不得靖榕多想。
外面传来了浩浩荡荡的脚步声,铁器声,还有杀戮声。血的味道,从外面慢慢蔓延了进来……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帝君说完这样一句话,便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就传出了匀称的呼吸以及轻微的鼾声——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安然入睡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靖榕看着帝君沉沉入睡的样子,心中却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
她左右看看,寻摸着有什么能做武器,可这屋内空旷旷的,除了个大火炉就是些放药材的柜子,莫说是武器的,便是铁器也是少有。
靖榕也不犹豫,便是把一个药柜子的抽屉抽了出来,将药全部倒出,再是拿着那个不大不小的木抽屉往外走去……
……
那三人挡在去病宫口,另有三人躲在大殿房梁上,看着外面浩浩荡荡的大军将去病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并未进犯,只是将门口堵住,不让人出去,也无人进来。
“想来是怕去病宫里有什么埋伏,才不敢进门吧。”靖榕心想,便是快步走到了那三人之后。
几人见靖榕来了,口称了句少主。
“什么劳什子礼数倒也不必讲了,这外面有多少人围着?”靖榕问道。
其中一个较为伶俐,眼睛也较为大的男子回答:“属下粗粗算计了一下,约摸有五百人。”
围着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去病宫竟是用了五百人的军队,想来大皇子也是极怕这去病宫里的机关的。
——这去病宫乃是一位高人所做,虽是不大,却内含八卦阵法,各种奇巧机关,这一点,靖榕初初进宫的时候便已经领教了。
尤记得那时候,欧阳素问、韩星柯犹在,几人不知道这去病宫里机关,便是各种明争暗斗,却是被躲在屋子里的帝君听的明明白白。
那景象仿佛还在昨天,只是物是人非,一死一逃,让人感叹世事无常,人生难料。而此时,这去病宫周围围着的五百兵士,又有哪一个会最先闯进去病宫呢?
靖榕从其中一个黑衣人手中接过武器,将那匕首藏在袖子之中……
来了!
最先的,是箭阵!
大皇子此番逼宫倒也是用心,先是以箭阵开道,这去病宫虽是帝君疗养所在,只是去病宫朴实,这大殿之中除了一些飘飘荡荡的白色纱幔,竟是什么遮蔽物都没有。且那剑是强箭,射在墙壁之上都能让墙壁裂开一个口子,更何妨那毫无遮蔽之物的去病宫呢?
那飘飘渺渺、洋洋洒洒而来的黑色铁箭,仿佛密密麻麻的雨一样,射入了去病宫之中。门,裂了,屋顶、漏了,血,开始缓缓地流了出来,白色的曼纱仿佛碎裂的蝴蝶一样在空气中飞舞着,最后染上了血的红色。
一波一波的箭,仿佛没有休止,没有止境一般洋洋洒洒地直射进来……
活着……
活着……
这是靖榕心里想到的唯一两个字。
就像多年之前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