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射平府或武登国,对老人都太过遥远,也太过沉重。
若不是急于为好友求得臂助,以免他巴巴地跑去送死,长孙旭满不愿在老人面前提起“北关”二字,徒惹伤怀。
老人松开了屈起的右手食指,转对徒弟,罕见地不是那副令人发毛的笑眯眯神色,也无恚怒愤懑,就只是平静而已。
“下一回,你可以直接了当说出‘北关’二字。
怕我伤心,这是好的,代表你很善良,善良很重要。
但如果你觉得这事是对的,非做它不可,即使会导致不够善良的结果,也不能逃避。
行正当之事,本不需要遮遮掩掩。
”长孙旭面露愧色,仿佛这几句话比撞裂檀木桌板还要痛得多,整了整衣襟,低声垂首:“徒儿明白了。
”老人淡淡点头,正色道:“离开北关,是我做的决定,殷夫子虽邀我同行,毕竟不是拿剑架着我的脖子。
我行我素,自受祸福,不能轻易迁怒他人,当作是一纸欠条。
于此事上,我和他并无仇怨。
”日九心中叹了口气,虽觉失望,却不意外。
师父若不是这样的人,拼着被狱龙吃掉心脏、破体而出,他也不想同老人学功夫。
“至于你,”老人望着桌对面的黝黑少年,歉然一笑。
“提了一个很有趣的提议,我其实是想答应你的,只可惜我力有未逮。
旭儿是否同你说过,我武登氏有门绝学,名唤‘不败帝心’?”耿照点了点头。
“若晚辈所料无差,这门绝学是运用了武学上‘朱紫交竞’的道理,以极端之法提升功力境界,方能有此神效。
”“厉害的厉害的,‘极端’二字,道尽此功神髓。
”老人笑起来。
“天上不会无端掉馅饼,掉十文钱与你,指不定要收一两回去。
这小胖子遭狱龙入体,缠住心包,本是条死路。
以这份世所罕见的倒楣,换得没有后遗症的帝心,还算是公平。
”耿照立时听出言外之意。
武登庸刀指巅峰,突然挂印求去,除心伤爱妻自缢、故国难容之外,也可能是不败帝心的反噬所致,使老人不得不闭关修练,以免受害;对照其“力有未逮”之言,怕情况不容乐观。
武登庸不再言语,双掌交叠,横置胸口,缓缓拉开一尺余,右掌直至颔须,左掌悬于脐下,正是方才日九试演帝心的起手,当中却空空如也。
二少正觉古怪,蓦地眼前金芒一窜,一轮烈日般的璀璨金球忽自虚空中浮出,稳稳悬于老人掌间,电蛇旋绕,宛若雷掣,比燃烧的火把炽炭更眩目,令人难以逼视。
金球直径近一尺——少年们终于明白,何以老人须掌开若此——通体如岩浆构成,又似火蛇盘就,不住旋绕绞扭,宛若实物。
长孙旭瞠目结舌,他是正练着“不败帝心”的人,知晓门道,按秘笈所载,练出了明珠大小的帝心,还是仗老人的功力与狱龙交竞所致,进境堪称百年难遇。
岂料师父他老人家的帝心这般骚气,练成这样跟人动什么手?直接把金球扔出去,一把砸死了事,没死的都能惭愧死。
本想说两句耀武扬威的浑话,却被耿照拉住,凝目细瞧,赫见金球迸开无数细纹,不是岩浆走脉或火蛇鳞甲,而是欲绽未绽的裂缝!“如你们所见,我的帝心濒临崩溃,多年来仗着一身修为,勉强维持。
小打小闹倒也还罢了——”老人淡淡一笑,被金芒映亮的苍老面孔透出些许无奈自嘲,或还有一丝寂寞萧索。
“若对上文武两榜高手,无论打人或挨打,帝心必溃无疑。
只能说爱莫能助,真是对不住了。
”记住地阯發布頁第二七六折谁与同命灵鸟迦陵金貔朝公孙氏以武功术数为家学,历任君王均享有“武皇”之号,以武论尊,独步古今帝王家,武阁收藏之丰,亦是东洲诸王朝中仅见。
得此天惠,公孙氏武学中不乏与术数相合者,如王朝后裔“鸣珂帝里”的绝学《无疆帝算》、《四方风神剑》,均是其中佼佼。
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以武秤命”一说。
据说公孙氏不传绝学,如《神玺金印掌》、《皇图圣断刀》等,修习者若无相称之命格,轻则技艺不成,徒然耗费心神气力,若还不自量力,逆天而行,终不免经脉尽断,落得身死收场。
当年武登庸以此二功扬名,深得末帝喜爱,有御史以此为谏,意指金貔王气未断,奏请圣上根绝前朝余孽。
若撞在其他帝王手里,怕不是尽夷其族,用心不可谓之不毒。
岂料末帝身染恶疮,性子变得扭曲难测,听不得这般“忠言”,命人将那御史中丞当殿钩杀,斫下死状凄厉的头颅,浇以熔金,匣以香木,遍传六部,遂无哪个敢再稍置一词。
然而,“以武秤命”之说,不过是公孙氏为统治之便,夸示其天命所归的手段罢了,与禾生双穗、地涌甘泉、五灵现世等“祥瑞”一般,具是帝王心术。
其中的关键,便在“不败帝心”之上。
此功将武学上的“朱紫交竞”之理阐发至极,缠入一缕执念做为心核,反覆激荡内力,铸就功体。
他派修习内功,一日至多三两时辰,逾此收效有限,更有伤身之虞。
以意念为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