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棱一路飞奔而去,也不管一身湿衣粘得难受。
白天里温度炽热,不一会就烤干了。不知是因为龙血的关系,还是与唐徊的缘故,又或许二者皆有,青棱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她跑回昨天击杀白虎的溪边,白虎的尸体还在,一夜冰雪让白虎尸体仍旧完好。她挑了锋利的石头,费力将白虎皮完整地剥下,又将白虎肉分成数份,用碧葵叶细细包好,完成一切,早已过了半天时间,她飞快地捉了数条鱼,就地烤熟了,也用碧葵叶包好,放到包里,再将水囊灌满。
虎肉太多,她一次拿不全,便刨了坑将大部分都埋了,预备明日再来。
料理好一切,她扛起厚实的白虎皮,一手拎着一大块虎肉,像个女壮汉般脚步飞快地奔回龙血泉,出来太久,她心里不太放心,怕又有猛兽出没。
回到泉洞时,天还尚早,所幸没有猛兽。早晨的余温还未褪尽,她在洞口深吸一口气,方才迈步进洞。
唐徊正闭目坐在泉中,静静调息,满头乌发浮散在水面,有种让人不忍打扰的宁静美丽,青棱见他无碍,才安了心,将烤鱼和水囊掏出,放在石上。
“师父,烤鱼放在这,若是饿了你记得吃,还有水囊。我出去了。”青棱转身欲行,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忽又想起洞里还有巨蟒尸体,便拖着巨蟒的尸体出了洞。
唐徊只在她转身之后,方睁开双眼,望着她离去的脚步,没有言语。
青棱忽然觉得事情多了起来,像十多年前在双杨界时那样,在冰雪覆盖、人迹罕至的山林中努力生存下去,不太一样的是,那时候是被迫,如今,好像也是迫于无奈,却有些心甘情愿。
三两下啃了几条鱼,她稍稍休息之后便起身,将虎肉全都烤好后包起,准备晚上下了雪后再挖洞将其窖藏,随后她又速度飞快地砍来无数粗枝,拿草藤细细缠好,在洞外围起了木篱笆。
经历两场争斗,她大概看明白了,这山里有猛兽出没,但数量并不多,都和他们一样,灵气尽失,变成凡兽。她猜测这里本应没有任何生灵,这些兽类大概都和他们一样,机缘巧合之下被吸进了这个地方,艰难地生存下来。
为了防止再有危险,她预备在洞外弄些陷阱,而唐徊目前的情况,只怕离了这龙血泉寒气便会发作,如今只能暂时留在这里,等他体内寒气稳定再作打算。
就这样,唐徊每日泡在泉里,青棱便整日在这山中奔走。日子过了这么久,唐徊身上的祛寒丸早就用完,若想夜里出去,就得有件避寒的衣物,青棱便用白虎皮做了两件毛绒绒的皮袄子,一件给唐徊,一件上了青棱的身,蟒蛇皮做了两双靴子和一个挎包,替换下她身上早就磨得烂旧的布包。
肥球渐渐习惯了没有灵气为食的日子,也不老躲在青棱的蟒皮包里,它和青棱一样,有随遇而安的性子,开始满山林跑,偶尔也会替青棱找来一些果子,青棱用它发现的一株雀丹树果酿了一竹瓮酒,埋在了洞口地下。
洞外设了好几个捕兽的陷阱,不过除了偶尔捉住些小兽外,便再没遇到类似白虎巨蟒之类的猛兽,只怕是因为龙血泉中有龙之神威,除了龙的近亲蛇不惧怕外,其它兽类都不敢靠近。
青棱用干草在岸边铺了一张床,每夜就在干草之上休息,唐徊泡在泉中,除了初时叫人心跳如鼓的尴尬外,二人倒没再那样接近过,时间一久也就自然而然地淡忘了。
龙血泉有益肉身筋骨,唐徊曾要青棱浸泡,但青棱却始终没有再迈下一步,两人共争一泉,那龙血效力势必大打折扣。
而且,那样滚烫蚀人的境况之下,她害怕终有一日自己会忘了身份。
她不敢。
他为师,她为徒,除了三百年的寿元交易,他们之间再无他物,如若他能伤好,他们自可相安无事,如若三百年后,他坚持以她为炉鼎,到时,只怕便是师徒缘尽之日。
她不想,再出现第二个穆澜。
唐徊见她不愿亦不多语。闲时有空青棱也会在洞里和唐徊聊天解闷,多是青棱在说,唐徊听,偶尔搭上一两句话,师徒之间反而不似当年疏离。
有青棱在,日子总是有条不紊地过着,不寂寞,不喧哗,即使再难的境地,只要活着,便没什么叫她难过的事,每天都是笑着出去,笑着回来,那笑和在太初门时不一样,不讨好不卑微,像朵花似的。
唐徊在凡间没见过这样的人,在仙界亦没见过这样的人。然而,他们终要寻找方法离开这里。他无法离开泉洞,便令青棱出去探路,青棱由最开始的一两天来回,慢慢地越跑越远,时间越来越久。
她不在的时候,泉洞里只剩下无边寂寞,唐徊睁眼就能看到青棱留下的一切事物,包括替他备好的食物和水等。等到唐徊意识到自己似乎对青棱越来越依赖时,青棱的存在已经融入他的生命之中。
青棱每次回来,都将所行之处刻在石壁上,数年过去,竟然刻成了一幅巨大的山脉图。这一日,青棱离开泉洞足有三个月才回来,才到篱笆之外,便看到了站在泉洞边上的人。
她脚步停在了篱笆外,睁大眼睛看着那人。
一身素白里衫长袍,一张堪比春色的容颜,剑眉斜飞,双眸沉水,满头乌发散在肩头,迎风而立有着恣意轻狂的fēng_liú,正是唐徊。
“回来了?”唐徊朝她一笑,仿佛已在洞口等了她许久。
青棱一声“师父”卡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