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这是喜脉啊!”
伴着太医署令的一声确诊,是一殿文武的呆若木鸡,以及神凤帝的阴晴不定。
当今天子文治武功英明神武,上朝途中偶感晕眩,被太医署第一名医华阳摸了把脉,就摸出了喜脉。
华太医就这么走到了事业的尽头,被迫以三十岁高龄告老还乡,被拖走时还一手抱着殿堂柱子痛哭,哀求陛下要以龙子为重,不要动了胎气。
文武百官纷纷掩面。
华太医被侍卫一手捂嘴一手扛出了朝堂,只留一片惊悚的余韵,绕梁不绝。
从此,再没人见到过华太医,也再不曾有太医署医官敢同陛下把脉。
神凤帝日渐频繁的晕眩呕吐喜食酸物,被起居舍人解释为——吃坏了肚子。
陛下这一吐就是数月,朝事全被鸾贵妃总揽,起初有大臣反对后宫干政,鸾贵妃便于陛下寝宫内批阅章奏,称是陛下口授,贵妃笔录。明眼人一看便知,朱批笔迹俊逸洒脱,政事处理杀伐决断,绝非陛下明着彪悍实则婉约的风格路数。奈何就是抓不到鸾贵妃败坏朝政的把柄。
就在朝堂将视线牢牢黏在鸾贵妃身上,期待能发生点什么祸国媚主扰乱朝纲的事儿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惨剧。
陛下在狩猎场被一只驴踢中了腹部。
当夜,宫中戒严,鸾贵妃彻夜照顾圣上,劳累过度,竟提前产下小皇子。
太医署惊呆了。
我就是在满朝惊呆的时候,默默地来到了这个世间。
宫女嬷嬷无不夸我乖巧,从出生起,就一声都没有哭过。虽然我的两个弟弟凑在一起,总会说我的坏话,比如,元宝儿傻得冒泡,生来就不会哭,三岁才会走路,五岁才学说话,十岁才开始读书,如今却连论语都读不全,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元宝儿当然是我。只是叫我元宝儿的人不多,弟弟们也只在左近没有宫人的时候揍我一拳喊一句,元宝儿,哭一个。
可是我至今学不会哭,母妃说这是一种天赋异禀,我从而释怀。当然,母妃并非亲口对我说,而是写在纸上,因为母妃也有一种天赋异禀——不会开口说话。天赋异禀这个笔画繁多的成语被我记下来后,据说父皇高兴得一个月都保持了早朝期间唾面自干的神奇技能,无论御史言官们怎么痛骂陛下刚愎自用,不可妄立哑妃为后,更不可立痴儿为储君。
在立后和立储的问题上,父皇态度坚决。朝臣们这才发现唾面自干不代表虚心接受逆来顺受,它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你们骂完我后,我继续做我的事。我觉得这个成语理解起来很简单啊,唾面自干不就是带着一脸唾沫继续自己干自己的事?
就在我成语学习日益精进的时候,我被拎去了朝堂,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气默写了数十个成语。父皇坐在龙椅上托腮微笑,对群臣道:“众卿以为,朕的子嗣里,还有谁能一字不错默出这些个成语?”
大臣们一边为我的才华惊呆一边誓死反抗:“储君怎么能用记诵成语的多少来决定?”
父皇露出阴恻恻的笑:“当然不能,但足以说明元宝儿并非痴儿。自古立嫡立长,朕无皇后,便无嫡庶之分,自然立长子为储。”
众臣败下一局,但很快也扳回一局。
作为帝权与相权的妥协,父皇必须放弃立我的母妃鸾贵妃为后,父皇表示经过深思熟虑后,他艰难地同意了。
其实我的母妃从来无意于后位,立后不过是父皇用来同群臣周旋的虚假筹码。母后宠冠后宫,早已是无冕之后。
百官们万般无奈只得认同了我为东宫。宰相大人私下截住我,问我君临天下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我不假思索地答道:“就是君子临时出门也要看看天下不下雨。”
有宫人惊呼:“快来人,宰相大人晕过去了!”
我的才华果真已然震惊世人,宰相一病数月不朝。
不久,父皇便引领百官祝告天地宗庙,授我金册并太子印玺,种种仪式让我头晕脑胀,唯一令人振奋的就是我得了个新名字,被礼官写入诏书并当着满朝文武念出来。
“大殷神凤十四年四月十三日,授皇长子雍容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我的兄弟们对我的新名字表示了极大的不齿:“雍容华贵,怎么不干脆叫华贵?”
我经过深思后,道:“要是再有个弟弟或妹妹,就叫华贵吧。”
数月后我果真得了个妹妹,妹妹的母亲昭仪恳请父皇赐名,父皇慈祥和蔼道:“不是几月前元宝儿就给他未来的妹妹定名了么。”
于是我多了个华贵妹妹。
满宫庆贺,听说昭仪高兴坏了,抽了华贵妹妹的胞兄一嘴巴。从此,华贵兄妹在宫里见到我都是绕道走,我也不知是何故。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且说当时我得了册封后,就要离别母妃搬往东宫,叫我肝肠寸断。离别前夜,我赖上母妃寝榻,糯米一般黏住揪不起来。不巧父皇这夜也要留宿母妃的鸾宫,与我狭路相逢。
“咳,元宝儿乖,那个……父皇与母妃有些事要办,你去侧殿自己房间睡可好?”父皇满眼期待望着我。
“元宝儿又不占地方。”我在榻上滚动,颇感委屈。
“可是,父皇和母妃要行周公之礼,元宝儿哪怕是一丁点,还是会占地方呢。”父皇狠下心道。
“大晚上行什么礼,父皇骗人!我不依,不依呢!”我打滚越加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