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不赖床了?
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柳三变翻身坐将起来,披了衣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转动几下有些酸胀的脖子,伸了伸臂膀,透过窗纱望出去,好像天气不错,心情也还好。
好吧,反正精神也不济,起床便起床,出去呼吸呼吸清新的空气,赶走昨夜辗转反侧的困扰,摆脱无法成眠的困境,没什么不好!
他摇了摇并不十分清醒的脑袋,想赶走那梦魇一般缠绕着他的浅浅的轮廓勾勒,他乞求道,何必要阴魂不散,毒蛇一般地缠绕着我,我已经无心读书,仿佛大字不识的孩童,也不能正常开展梦寐以求的活动,甚至连吃饭都要经受食不甘味的煎熬,连睡觉也难以入眠,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的精神也跨掉的,我整个人也会垮掉的!
真是奇怪,想拼命摆脱这个并不清晰的轮廓却不能。也许正是因为它的不清晰,才更加折磨人,更加让人魂不守舍,更加令人茶不思饭不想。
鹅蛋型的粉脸,天生莹润的皮肤,美而会说话的眼睛,高而挺拔的鼻羽,还有荡开笑意的嘴唇,搭配起来,简直就是完美的图画,是渴求已久的理想组合。
接下来的梦便是围绕着这个轮廓展开,她到底是谁,她在哪里,她是不是倾情奉献者,是不是情投意合者,她愿不愿意朝夕相伴,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柳三变挪到床边,穿好衣服,看见书桌上的《孟子》,随手翻开,这是怎么啦?平日里翻看,似乎不苟言笑的孟老夫子就站在面前,精彩绝伦地讲解着深奥的道理,完全可以感受到老先生学问的博大精深,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悉心教导。完全可以感受到他以天下为己任的豪情壮志,完全可以体会到这些高深理论的社会意义和现实推动力,可是,可是眼前怎么啦。怎么会这样?
他使劲摇了摇头,眼前那一行行的文字跳跃着,就像勾栏瓦肆中被风吹拂着的那些彩色布幔,一个个跳动着的文字,如同震得心里发抖的炸雷。让人有非逃命不可的感觉,孟老夫子阴沉着脸,瞪着灯笼一般的眼睛,眼里似乎喷着火,还不断地撅着嘴喝斥,给人一种无法容忍的狰狞恐怖之感。
柳三变眨了眨眼,又闭上眼,再睁眼看那字里行间,越发的糟糕,模模糊糊的。乱作一团,他那触电似的一松手,在书桌边的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哎呀,脑袋好重呀!他闭目半躺在椅子上,那些该死的轮廓总在那里晃动着,他出自内心深处的声音发问道,你们是谁,你们姓甚名谁,朦朦胧胧的笑脸如此之美,为什么总也漂浮不定。他慢慢坐了起来,靠在椅背上,轻轻地用手抚摸着,抚摸着。咦,还很细腻,温柔似水,不可渎玩。
柳三变叹息着,文房四宝映入眼帘,他站起身。挽起右手袖口,提起笔来,饱蘸墨汁,调试笔尖,想将眼前的情景和内心感受述诸笔端,却不知从何下手,如何整体构思,如何遣词成句,如何追求艺术特色,如何赋予其艺术特质,如何实现其艺术价值。
他无奈地放下笔,在宣纸上轻轻敲了一下,挥了挥手,走向窗户,拉开窗帘,好强的光线,他被刺得不得不眯上眼睛。稍顷,睁眼望向户外,烦躁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好吧,消遣消遣,不要辜负了这美好时光!
对了,眼下正好是郊游的好时节,大好时节,珍惜的人一定不少,说不定……柳三变拿定主意,拔腿便走。
放眼望之,绿树绵延,满眼皆绿,各色花朵装点在绿荫里,招摇在枝头上。他漫无目的地徜徉在绿树林间,听听鸟的鸣叫,观赏观赏花朵的鲜艳,羡慕那么翩然飞舞中展现花衣的蝴蝶,羡慕忙忙碌碌而从事着很有意义的工作的蜜蜂。他欣赏着,贪婪地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浓香,心情舒畅了许多,人也清醒了许多,精神也恢复了许多。
来到一株大桃树下,举手拉下一条开满花的旁枝,贴近地嗅着桃花的清香,贴近地欣赏着花辦的娇美,还用另一只手,爱惜地与桃花的绽放翩翩起舞的蜂蝶嬉戏,它们还卖弄着聪明才智,也许是为桃花的美而旧曲新唱,也许在为桃花的艳献上新编的赞歌。
这些蜂蝶,这些美的天使,它们也许没有照过镜子,也许在飞过水塘飞过溪流的时候没来得及自我欣赏,其实,它们也是一种风景,一种美景,它们不只是美的烘托,它们更是美的主角,美的精灵。
柳三变突然激动起来,唤起内心的无数涟漪。
应该不是梦吧!
他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真是奇了,幻了,独特了,依稀的残梦突然清晰起来,对,是她,一定是的!
他拼命地晃动着脑袋,直听到骨节的声响,啊,这不是梦,也许是梦想成真,所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嘛!
他欣赏着桃树下那苗条的身姿,欣赏着匀称的体格,欣赏着婀娜的步履,还有随身姿扭动带来的袅娜,一袭浅黄的衣衫配上娇美的大朵荷花的装饰,荷花下面还有沁人心牌的露荷,他在心里叫喊着:“我的天呀,谁是谁的风景,谁是谁的陪衬,谁是美的主宰?”
柳三变的心嘭嘭直跳,他掐了一下手腕,哎哟,这不是梦游,不是幻觉,而是身临其境的现实美。最为震撼的,她不是一个景点,而是一副美景长廊。
他顾不了许多,急忙上前拱手道:“小生这厢有礼了!”
那群衣着华丽的美丽背影应声转过头来,其中一位最是风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