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脸的东西们,我让你们看,我让你们看,我让你们好好的看,……”
正聚经会神地偷窥盲人洗澡的学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莫名其妙,回头一看,啊——,大事不好,都木老师来了,只见都木老师脸色紫青,秀眉倒竖,呼呼呼地喘着粗气,一边恶狠狠地向我们头上狂抽着教鞭,一边哭笑不得地谩骂着:
“小流氓,小流氓,我让你们看,我让你们看,……”
“啊——,……”
“哎呀,……”
“……”
在都木老师无情的抽打之下,我们这些不知羞耻的小色鬼们一个个抱着被教鞭打肿的小脑袋瓜,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
正如爸爸所言,爷爷果然拖着重病纠缠、老迈虚弱的身体,迁里迢迢、气喘吁吁地来到我家,欲接他直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孙子回归故乡。而妈妈不允许我回归故乡的借口只有一个,但却是相当的有效,简直无懈可击:
“爹,陆陆已经上学了!”
“可是,”爷爷则心有不甘:
“他还小哇,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啊!”
“爹,早点上学,对孩子是有好处的!”妈妈冷若冰霜地说道,爷爷只好无可奈何地咧了咧嘴。
爷爷的身材要比爸爸矮小许多,也没有爸爸长是那么壮实。
他那枯槁的面容,泛着病态的蜡黄|色,因过于干瘦,颧骨略显突出,好似一对行将坍塌的小山丘,极不合谐地扣在刀削般的脸颊上。对于爷爷的不邀而来,妈妈心里尽管一百二十个不欢迎,而在表面上,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诚慌诚恐的样子。
同时,为了表示对爷爷的敬重,妈妈规规矩矩地交出财政大权,毕恭毕敬地把爸爸还有她的工资全部如数上缴给爷爷,由爷爷来主管家里的日常开销。
爷爷读过私塾,能写出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爷爷对这份临时性的会计兼出纳工作相当地认真,为此,还特意准备一个小本本,把每天的花销一笔不漏地记录在上面。当妈妈和爸爸下班后,爷爷便端着小本本,一笔一笔的向妈妈和爸爸报帐,啊,真是一个合格的家庭好会计啊!
“大孙子,”爷爷无比爱怜地抚摸着我的脑袋瓜,语重心长地教诲着我:
“你既然上学了,就要好好地学习,把知识学到手,将来一定会有你的用武之地的!”
爷爷珍视知识,这是有其刻骨铭心的缘由的,知识,曾经给予爷爷以第二次生命,因此,爷爷对知识的珍视,丝毫也不亚于对生命的珍视。
“大孙子,”爷爷深有感触地讲述道:
“爷爷要是没有知识,早就死掉了,早就看不到我的大孙子啦。唉,伪满那咱啊,为了防备老毛子,日本鬼子到处修碉堡,这就需要大量的劳工,为了拉到劳工,日本鬼子将劳工的名额分摊到每一个村子,爷爷家的村子当然也不会例外的。劳工名额就摊到了爷爷的身上,可是,爷爷有病啊,干不得重活。如果不出劳工,就得出荷,爷爷家穷啊,哪有钱出荷啊!”
“出荷?”我茫然地问爷爷道:
“出荷,爷爷,什么叫出荷啊!”
“这是鬼子搞得那一套,你小,不懂,说白了,就是出钱!”爷爷继续讲述道:
“爷爷拿不出足够的钱出荷,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大伙出劳工,我们这些劳工被日本鬼子塞进一节大闷罐里,火车一叫唤,便钻进了无边无际的老林子里,唉!,爱咋咋地吧,爷爷只好等待着命运的安排喽。火车不停地开啊、开啊、开啊。半路途中,又上来几个日本鬼子,说是要在我们这些劳工里面找一个能写会算的、有文化的人。嘿嘿,出来做劳工的,哪有几个念过书的人啊。日本鬼子找了老半天,也没有一人劳工敢报名,最后,日本鬼子问到了我的头上,你爷爷我就说:我还行吧,多少还会写点什么!那几个日本鬼子一听,便拿过纸笔让爷爷写几个字,试试,爷爷便顺手写上自己的姓名,日本鬼子一看,一个劲地点头:哟嘻,哟嘻!最后,火车停在一处叫做虎林的地方,日本鬼子将我叫下火车,指派我到办公室里,当什么、什么记工员。就这样,爷爷便没有去做苦工,饮食上也要比做苦力的劳工们好出许多,还能洗上澡。而劳工们,可就惨了,全都住在四下漏风的地印子里!”
“地印子!”我再度打断爷爷的话:
“爷爷,什么叫地印子啊?”
“哦,就是,就是,”爷爷笔划起来:
“就是在地上挖个深坑,上面用草席一盖,就算是房子啦,劳工们白天干完活,晚上便睡在里面,跟个地窖似的,又湿又潮,一下雨的时候,就惨了,地印子灌得处到是脏水。而到了冬天,则更惨,地窖变成了冰窖,有好多壮劳力,做苦工没有把他们累死,到了冬天,却被活活冻死在地印子里!”爷爷叹息道:
“大孙子,如果没有文化,就爷爷这身子骨,这把老骨头哇,早就给扔到万人坑里去了,跟我一起出劳工的邻居们,哪个身子骨不比我壮实,可是,又有几个能活着回来的?”
“爹!”爸爸下班后走进家门,蹑手蹑脚地走到爷爷的面前,像个小孩子似地,板板正正地站在那里,看得我直想笑。
“哦,下班了,你有什么事吗?”爷爷停止了对过去的讲述,严肃地瞅了瞅爸爸,爸爸立刻回以谦卑的微笑。
看得出来,爸爸极其敬重爷爷,并且,敬重之中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