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是方真领着人送过来的,周继戎说跑就跑,寒州的事务总得有人主持,他那一干子随从大多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彼此同心协力,就算周继戎一跑就是两月,寒州境内依旧稳稳当当,没出什么大事。只是众人各自坐镇各方,反而只留了性子单纯的方真在府中看家。
方真不计前嫌地将热水送来之后,又惦记着周继戎胳膊上还包着,难得尽职尽责地问道:“小侯爷,你胳膊不方便,要我帮你搓背吗?”
周继戎不知道想些什么,脸上有些微微的笑意,眼神却飘忽迷离,正有些走神。直到方真又问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不过心情显然很好,看了莫名其妙的方真一眼,嘴角微微上挑,笑嘻嘻道:“老子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老子自己能行,这儿不用你!你就去院子外头守着,别把人放进来,你也不用进来伺候了!老子今天谁也不见啦,就算是老时他们过来了老子也不见,有什么事都等我们明天起床再说!”顿了顿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谁来也不许行方便,你要是敢把人放进来,回头看老子揍不死你!听到没!”
当下不由分说的把方真推出门去。
方真颇有点儿失落,在门外转了两圈,一拍脑门后知后觉地想起府中虽然一直有人打扫,不过周小侯爷两月未归,自己是不是得去把他房间里的被褥重新铺换过。
他慌慌张张地准备抢在周继戎洗好澡之前把床铺整理好,谁知一进周继戎的房间,里头已是干净整洁,不说订单被褥已经全换了新的,就连桌椅案几烛台都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一旁小炉上温着热水。这些天周继戎这个正主不在府里,桌案上也就连摆来应景并不怎么吃的点心也没摆,这时桌上却还多了一盘还挂着水珠的野景水果,此外还有一碟用松子杏仁花生瓜子拼作四色的吃食拼盘,房角点起了息水香,袅袅的烟气轻轻摇曳着消散在空气中,白庭玉正将两面的窗子打开来通风。
方真左右转了一圈,居然找不出什么活能亡羊补牢地做个样子干一干,于是越发生出点自愧失职的无能感来,心想难怪小侯爷让自己多学着点,果然自己还差得远呢,人家体贴周到才能做周小侯爷的心腹,得他另眼相看,自己做起事来粗枝大叶丢三拉四,也怪不得周小侯爷把自己当小厮使唤。
方真站在那儿不着边际的一通乱想,还是白庭玉一回头见他在那儿直愣愣地站着,只当他有什么事,便让他先坐着等一等。
周继戎平素大大咧咧,和一干亲随都混到了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地步,他这房间也不禁着众人出—,方真平时替他拿这个放那个进进出出也是跑惯了的,这时却突然生出点儿无所敌人的尴尬来,竟有点不好意思落坐,一边道:“我白天忘了换被褥,我过来看看……”随即又想到不关是换被褥,他想得到的连同想不到的活都让白庭玉给干完了,顿时又苦恼地咬着嘴唇住了口,最后讪讪地道;“那个,小侯爷好像平时就不太喜欢薰香?”
白庭玉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解释道:“房子里有段时间不住人,点来压一压霉味,我只点了一小段,一会就灭了,再开窗吹一吹,等会儿就没味道了。”
方真顿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有把被子抱出去晒太阳的,并没有长霉。”
白庭玉见他一脸惊异,忍不住失笑,温言道:“寒州这儿的天气,有点霉味也是正常。”见方真仍是尴尬,白庭玉转过话头道;‘小侯爷不是要洗浴?你去看看水好了没有。’
方真忙道:“水烧好啦,我就是送热水过来的……”他转眼见凳子上放着套周继戎的衣服,想来是一会要拿去给周继戎替换的,正想说我来送过去,白庭玉却先他一步拿了起来。
白庭玉朝他他微笑道:“小真,我去给侯爷送衣服,你自己回去早些休息吧,今天也不用你什夜,小侯爷这儿有我照应,”
方真衡里糊涂地被打发了出来,往院门口走了几步,被夜风一吹,原本错觉的头脑突然地清醒了几分,他想起自己刚才在小侯爷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全身不自在的感觉了,看着白庭玉熟捻而自然地整理收拾着房间,贤惠又能干地布置这布置那,可不就像是府里头多了个女主人的样子!他虽然这前就隐约知道小侯爷和小白之前有点不清不楚的那啥,也曾为此苦恼了些暑假,可他到底心性单纯,既想不出应对的方法,也就暂且把这事丢在一旁,决定还和从前一样的和他二人相处,后来又出了许多事,一来二去的,他都快把这事给忘光了。
这时他突然想起这茬,顿时福至心灵有如神助,一时间把今天周小侯爷所有隐晦而暧昧的小动作和话语都串在一处了——小侯爷当着小白的面不再张口闭口老子老子的说话了;小侯爷和小白两人分面吃而没有自己的份;小侯爷提起小白来就洋洋得意,小侯爷说自己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小侯爷方才还说有事等明天起床再说,那蛙他说的是‘我们’……
如此种种,走马灯时地在方真脑子里过了一遍,一时有如平地乍起惊雷,脚下不慎被个石子一下就绊住了,险些摔了个五体投地,可是惊呼却硬生生地被他咬在了嘴里,种种念头让方真自己将自己臊得脸皮滚烫通红,一时连磕得生疼的膝盖也顾不上了。
方真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早该知道却一直不知道的惊天大秘密,他捂着嘴惊诧地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