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未然如此一番折腾,赤拓对床事有了一些心理障碍。暂时歇了选秀女之事,只是并未放弃寻找未然的真身。他叫来画师,将未然的大致形貌绘制下来,交给典伊。对于怪力乱神之事,由身为祭祀的典伊处理最为合适。
典伊为人虽不足为道,但本事还是有几分的。他上次占卜的东方其实并未出错,只是他潜意识以为赤拓不过是日有所思,君心寂寞。故而对占卜结果并未在意。而且赤拓也不曾将梦中发生的事和盘托出,毕竟关乎君王的脸面。他总不能告诉别人,他在梦里被一个女人折磨得很愉快吧?
一日找不出这名妖女,赤拓便一日不得安心,如今亦只能托望于典伊了。
书房中,赤拓突然把批到一半的简书往地上一扔,猛地站起来,满脸不耐地怒瞪着书桌上那一叠厚重的简书。
就在一旁的宫人以为他们大王要将简书分尸然后愤而离开时,却惊异地看到他又重新坐下来,一边摊开另一份简书,一边下令道:“给孤捡回来。”
赤拓下笔像是在挥刀,杀气腾腾,厚厚的简书几乎要被他戳穿。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将其批改完毕了。只是第二日大臣们会发现自己递交的简书,像是遭受过各种酷刑,已然残破不堪。他们不由得心惊胆战:难道他们上奏的内容把大王给激怒了?
大臣们战战兢兢一上午,却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他们逐渐发现大王近日来似乎开始对国事上心了。每日坚持早朝,听取朝议,虽然表情骇人,却很少再处罚臣子。
大臣们于是越来越大胆,上谏积极,敢于直言。
有一次,某位大臣言到激动处,甚至当面驳斥了赤拓的主张。等到畅快淋漓地说完,才发现大殿内静得可怕,其余人都用“关爱”的目光望着他。再看赤拓,满脸阴森,头发仿佛都竖了起来。他吓得冷汗直冒,连忙跪倒请罪。
赤拓鼻子中喷出股股热气,胸口起伏,半晌才压着嗓子问:“说完了?”
“完……完了。”
“孤知道了,下一个。”
“!”
众皆惊悚,这还是他们那位脾气暴躁的大王吗?他不是应该一声令下,把这名出言不逊的大臣拉出去如此这般,再“慰问”一下他的家人吗?
如此宽宏大量不是您的风格啊,大王!
“看看,都是你做的好事!”梦中,赤拓发着脾气,“如今孤的大臣一个个都敢跟孤叫板了!”
“这不是好事吗?”未然表示很欣慰。
“好事?如此被大臣指摘,孤的威信何存?”
“君王之威,外敌惧之,臣子信之。若你的大臣全都敢于直抒己见,说明他们认为你是一位心胸开阔、可以容人的君主。只有这样的君主,才能得到贤臣尽心竭力地辅佐。此乃君王之幸。”
赤拓哼了一声,一点也没觉得高兴。这不是在暗讽他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吗?谁知道他忍着不下黑手忍得有多辛苦!若非为君八戒的限制,朝堂上的大臣估计已经被他轮了一遍了。
“若孤达到了你的要求,你是否真的会消除对孤的禁制?”赤拓问道。
“当然,我绝不食言。”
“好,孤便做给你看。”
未然垂了垂眼,不是做给她看啊……
赤拓自小随父征战四方,战绩斐然,有如一只猛虎。
猛虎在山林自可称霸一方,恣意驰骋,但若身处朝堂,居于华笼,野性难驯,必然不安于国。
纵然赤拓有治国之心,却无礼政之才。他对天择各地的发展情况基本无知,只能通过大臣之口了解一二。然大臣多有私心,常以自身立场来考虑问题,即使知道某项政策会损害百姓的利益,只要对自己有利,便不会主动废止。
朝堂中不乏为国为民的贤臣,他们的建议一般适合国家发展,赤拓却无法分辨。
在不了解民情、缺乏处政经验的情况下,他便会不自觉地根据个人喜恶来判断政策的优劣。奸佞小人往往喜欢与百姓争利,极尽压榨。他们推行的政策一般不利于民,但他们善于博取上位者的欢心。
特别是赤拓,他为人专横,容不得他人忤逆。直臣为他所恶,贤臣不受重视,反而是巧言令色的奸臣容易被他认可。
如今他虽然勤政,但他通过的政策,多半出自某些别有用心的小人。
这些政策一经施行,不但不利于国家的发展,而且引起了百姓诸多怨言。朝廷的争议亦越来越大,吵得赤拓心情恶劣。
数月来,他的脾气日渐暴躁,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杀人。为君八戒经常被触动,让他倍受煎熬。
“孤按照你的吩咐做了,为何还不解除孤的禁制?”梦中,赤拓对着未然吼道。
“我之前说的是必须取得一定成效才算数。”未然无视他的愤恨,平淡回道。
“到底如何才能有成效?”赤拓愤怒道,“孤每日勤政,听取谏言,实施新政,还做得不够吗?”
“知人之事,察其善恶,审慎其行,不当以……”
“够了!孤今日不想听你说教!”赤拓转过身,冷冷道,“孤要休息了。”
未然沉默了一会,然后身形逐渐变淡,消失在赤拓的梦中。
赤拓睡得很不安稳,早早就醒过来,对着床帐发呆。
直到天空破晓,手背上传来熟悉的灼热感,他才起身,如木偶般梳洗,穿戴,用膳,然后去书房。
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做给妖女看,结果却是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