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伯被赐以帝师之名,虽无实际官位,却拥有问政佐政权,地位超然。当今世上,大概也唯他一人有此威望震慑群臣。
他除了参与朝议之外,每隔一日还会进宫给赤拓讲课,为他分析局势,讨论各项政策的实施。
赤拓多半时候不会发表意见,因为昌伯讲授的内容包罗万象,语言晦涩,他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融会贯通。更何况他习惯了军中的直来直往,对于昌伯这种婉转深奥的叙述方式实在难以适应。偏偏他又耻于下问,只能一知半解地听着。
如此往复,他对昌伯的课程越来越抵触,开始想着法地推诿。
昌伯与妖女不同,妖女拥有绝对压制他的力量,凌驾于他之上,故而他可以对她示弱,接受她的鞭挞。但昌伯只是他的臣子,要他向臣子低头,有损他的尊严。
昌伯是何等通透之人,很快察觉到赤拓的疏离,除了朝议之外,赤拓很少主动召见他。
他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这些天,他借授课之便,为他陈述了天择的内忧外患,希望赤拓能有所行动,但他却毫无回应。
赤拓不惜纡尊降贵地将自己迎回朝廷,难道不是为了励精图治,建立一番伟业吗?何以招揽其人,却又不尽其事?
他是否真的能成为他心目中的明君?昌伯又有些动摇起来。
是夜,不知自己的人品又遭到怀疑的赤拓正悠闲地靠在浴池中,闭目养神。
“需要按摩吗?”一个声音突然传入赤拓耳中。
赤拓想也不想便回道:“按。”
好半天过去,身后都毫无回应。
赤拓奇怪地转头望去——喝!只见一道忽明忽暗的人影飘在他身后,一身红衣,长发散开在空中浮动,面目模糊,有如厉鬼。
赤拓张开嘴,好半晌才把自己瞎掉的心脏放回原处,出声道:“下次能否麻烦你端端正正地出现?”
未然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端正。
她对赤拓说道:“你最近对昌伯似乎有些疏离?”
赤拓转过头,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目光不经意瞥见自己半裸在水上的身体,突然意识到不对,他这不是还在沐浴吗?身上□□,妖女到底知不知道何为男女之防?她来找他都不看时间地点和场合的吗?
赤拓正想对她进行一番教育,却见她直接蹲到浴池边,抱着腿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
赤拓瞪着她,嘴角有些抽搐。
“为何疏离昌伯?他可有何过失?”未然问道。
赤拓目光偏移,实在没脸告诉她事实真相。
“赤拓,有何不顺但说无妨,对我何须隐瞒?”
赤拓脸色沉沉,硬声道:“昌伯确实学识渊博,在他面前,孤觉得自己像个无知小儿,根本无法与他答辩。”
他第一次深刻感觉到自己的不足,以前自诩为王,不可一世,但真正去学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天下贤能,怎会看得起如此才疏学浅的君王。
“原来如此。”未然点了点头,缓声道,“赤拓,你何须为此感到羞耻?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既有疑惑,便应主动去寻求答案。师者之职便是为人解惑,求知之心不应被耻笑。以昌伯之贤,又怎会因此而看低你呢?相反,你若能放下帝王的傲气,谦虚求学,他恐怕会十分赞许。”
赤拓沉思不语。
未然又道:“莫要因为身份而束手束脚,在昌伯面前,你只要将自己当作一位学子即可。”
“他……真的不会因此而看低孤?”
“你何时变得如此没有自信了?”
论武自然可以傲视群雄,但论文,赤拓还真没法打肿脸充胖子。朝中随便一名官员恐怕都比自己有学识。
“好吧,孤明白了。”赤拓应允。既然已经有所决定,断不能半途而废。结果如何,总要试试才知道。
“孺子可教也。”未然赞了一声。
赤拓对于她的称赞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完全是一副哄小孩的口气。
“嗯,那我先走了。”未然站起身,刚准备离开,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我今天去漆山逛了一圈,顺便给你带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赤拓眼睛一亮,莫非又是什么宝贝?
“就是这个。”未然打了个响指,只见空中一团光影闪过,哐当一声落入水中,溅了赤拓一脸水花。
赤拓凝神望去,赫然见一条浑身蓝色甲片的鱼在浴池中欢快地游来游去。
“这是蓝鳞鱼,传说是一种福鱼,你养着,说不定会给你带来好运。”蓝鳞鱼是幂娑的特殊鱼种,只生活在温泉中,寿命很长,却不能食用。
未然说完,挥一挥衣袖便消失在空中,只留下神色诡异的赤拓和那条正在畅游的蓝鳞鱼。
当晚,赤拓便找来器皿将蓝鳞鱼圈养起来,指着它狠狠道:“既然入了宫,就别想离开了,老实待着!”
下朝后,昌伯刚准备离开,一名宫人快步走过来,恭敬道:“昌大人,大王请您去花园一叙。”
昌伯跟着宫人来到花园,远远便看到赤拓正坐在亭子中。
赤拓挥退宫人,对昌伯道:“孤今日有话对你说。”
昌伯道:“大王但说无妨。”
“昌伯之才,孤甚为钦佩,迎你入宫亦是为了可以随时向你求教。”
“大王谬赞。”昌伯神色平和,“为大王解惑乃微臣之责。”
赤拓斟酌了一下,又道:“昌伯应当知道,孤十一岁便随父王出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