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鸵鸵,我好想你,纵使我本就在想你。鸵鸵,我好爱你,纵使我已如此的爱你。回到台北,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鸵鸵。
不在家,出去了。看看手表,晚上八点钟。万里的夏令营也已结束。出去了?去哪儿?第二个电话打给方克梅。
“哦?你回来了?”方克梅的语气好惊讶。“这样吧,我正要去徐业平家,你也来吧,见面再谈!”
有什么不对了?他的心忽然就沉进了海底。好深好深的海底,老半天都浮不起来。然后,没有耽误一分钟,他直奔徐业平家,他们家住在台北的中兴大学后面,是公教人员的眷属宿舍里。一走进徐家,就听到徐业伟在发疯般的敲着他的手鼓。这人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活力。徐家父母都出去了,怪不得方克梅会来徐家,不止方克梅来了,小丁香也在。徐业平搂着方克梅,正在大唱着:
“我的心上人,请你不要走,听那鼓声好节奏……”
“咚咚咚!砰砰砰砰砰!”徐业伟的鼓声立刻伴奏。
韩青的心脏也在那儿“咚咚咚,砰砰砰”的乱敲着,敲得可没有徐业伟的鼓声好,敲得一点节奏感都没有。他进去拉住了徐业平,还没说话,徐业平就笑嘻嘻的递给他一瓶冰啤酒,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喝啊!”
“喝啊!”徐业伟也喊,敲着鼓。咚咚咚咚咚!
“袁嘉佩呢?”他握着瓶子,劈头就问。瞪视着徐业平。
“你没有把她交给我保管呀!”徐业平仍然笑着。“即使交给我保管,我也管不着!”
“徐业平!”他正色喊。
“小方,你跟他说去!”徐业平推着方克梅。“跟这个认死扣的傻瓜说去!”
“到底怎么回事?”他大声问,徐业伟的鼓声把他的头都快敲昏了。“韩青,你别急。”方克梅走了过来,温柔的望着他。“只是老故事而已。”
“什么老故事?”他的额上冒着汗,太热了。他觉得背脊上的衬衫都湿透了。“一个男孩子。”方克梅细声说:“他们在万里认得的,不过才认识十几天而已。袁嘉佩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他娃娃。因为那男孩很爱笑,很爱闹,一张娃娃脸。袁嘉佩欣赏他的洒脱,说他乱幽默的。你知道袁嘉佩,只要谁有那么一丁点跟她类似的地方,她就会一下子迷糊起来,把对方欣赏得半死!她就是这样的!”他握着瓶啤酒,顿时双腿都软了,踉跄着冲出那间燠热无比的小屋,他跌坐在屋前的台阶上。一个人坐在那儿,动也不动。半晌,他觉得有只温柔的小手搭在他肩上,他回头看,是丁香。她送上来一支点燃了的烟,一直把烟塞进他嘴里,她低头看着他说:“徐业伟要我告诉你,你一定会赢!”
他瞪着丁香,一时间,不太懂得她的意思。
“看过夺标没有?”丁香笑着,甜甜的,柔柔的,细腻而女性的、早熟的女孩。“徐业伟说,人家起跑已经比你慢了一步了,除非你放弃,要不然,跑下去呀!还没到终点线呢!”
他凝视丁香,再回头望向屋内,徐业伟咧着张大嘴对他笑,疯狂的拍着他的手鼓;砰砰,砰砰砰!
第十章
“鸵鸵,让我告诉你一个我小时候的故事。”韩青说,静静的坐在海边的一块岩石上。“看海”原是鸵鸵在情绪不稳定时的习惯,不知何时,这习惯也传染给韩青了。两个人如果太接近,不止习惯会变得相同,有时连相貌都会变得有几分相似的。鸵鸵坐在他身边,被动的把下巴放在膝上。她不说话,也不动,只是凝视着那遥远的、无边无际的海。夏天的海好蓝好蓝,天也好蓝好蓝,那一望无际的蓝,似乎伸到了无穷尽的宇宙的边缘。平时,她爱闹爱笑爱哭,在海边,她总是最“情绪化”的时候。而今天,她很安静,从他的匆匆北返,从他约她出来“看海”,她知道,什么事都瞒不住他,而她,也并不想隐瞒任何事。方克梅说过一句话,你可以交无数的男朋友,但是你只能嫁一个。她不想告诉韩青,她才只有二十岁,她还不想安定下来,她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安定下来。
“鸵鸵,”他继续说,眼光根本不看她,只是看着海,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的吐出来。“我很少跟你谈我的家庭,我的过去,只因为你不太想听,你总说,你要的是现在的我,不是过去的我。但是,鸵鸵,每一个现在的我都是由过去堆积起来的,不但我是,你也是的。”
她用手指绕着一绺头发,绕了又松开,松开又绕起来,她只是反复的做这动作。“让我讲我小时的故事给你听吧。我小时候家里好穷好穷,现在我们家虽然开了个小商店,那时候我们连商店都没有。我父亲去给人家采槟榔,你不知道采槟榔是多么苦,多么没前途的工作。我父亲并不是个天生采槟榔的人,他也有野心,也有抱负。但是,他的命运一直不好,做什么都不成功。他的人是很好的,对子女,对家庭,他也肯负责任,但,当他情绪不好的时候,他会拚命喝酒,然后在烂醉中狂歌当哭。”那年,我生病了,大概只有四、五岁吧,我病得非常重,几乎快死了。全家疯狂的筹了钱给我看医生,给我治病,我爸爸负债累累,只为了想救我这条小命。那么多年以前,医生开出来的药,居然要九块钱一粒,我一天要吃十几粒,你可以想像每天要花多少钱了。那些药像珍珠一样名贵的捧到我面前来,而我实在太小了,我吃药吃怕了,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