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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六章黎明

光德堂坐北朝南,天南星就悬在那方青雀旗之上。

长亭哭得难以自已,见到陆长英的那一刻,她好像腿都软了,她好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一觉,什么也不管,她便只枕在软枕上睡到个天昏地暗日月同辉,她捂着嘴无意识地一直哭一直哭,哭到那架轮椅越推越近,她泪眼婆娑地看得越来越清晰。

她的哥哥青衣白衫,立身于轮椅之上,一只手打在椅背上,一只手低低垂下。

高飞亮月,陆长英笑得极清雅,就算他跟前满是血污,就算他的袖子上已被溅上了许多滴红灿灿的鲜血,就算有人在他眼前被人一刀毙命,他都始终螓首含笑。

“阿娇,到哥哥这里来。”

光来了,人的面目清晰了。

陆长英招手示意,看着捂嘴痛哭的幼妹,微仰首,喉结一动,眼眶微红。

还有人在负隅顽抗,操起大刀在喊打喊杀,可长亭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她跌跌撞撞地朝有光亮的地方跑去,光德堂的将士长剑一挥,又一条命没了,从死人喉咙里溅出一溜的血堪堪要落到长亭的衣衫上。说时迟那时快,长亭被人猛地一拉胳膊当即向后一偏,恰好避开那道血污。

是蒙拓。

长亭仰头看着蒙拓,一边哭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哭,然后,然后就记不得还有什么然后了。

如她所愿,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什么也不想地睡上一觉了。

长亭也记不清她究竟睡了有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陆长英吩咐人尽数斩首反贼的指令,“镇守平成城门的大小官吏全都换掉。参与本次暴乱的斩首示众,不施连坐之策,只是儿孙不可举孝廉入官场。围攻光德堂的兵将,全部斩杀。”

“恐有数百人,大郎君...”

“杀。”

陆长英的声音冷静自持,“今夜本该血流成河,流谁的血不是流?”

长亭握紧了手。恍恍惚惚睁开眼睛重而又恍恍惚惚闭上。之后便人事不省了。

长亭也不晓得究竟睡了多久,再睁眼时天还没亮,幔帐里只有一盏六角宫灯还亮着。幔帐倾斜而下,乳白色的光不晃眼睛但也不算太照明,手一摸脸,一脸都是汗津津的。再摸额头,额头上还盖着浸了水的帕子。

许是发热了。

长亭张口想唤人。偏过头去一瞅,玉娘正趴在床沿边上睡得打呼,眯着眼再一看,满秀在暖阁里打了地铺枕头旁边还搁了一盆水。铜盆上搭着一只白帕子,长亭啧啧嘴到底没叫唤出来,哪知这一动浑身更是软得不得了。喉咙里涩呼呼的,一张口干得不得了。

她多少年没发过热了?两年?还是三年?当初寒冬腊月的在冰河里浸着。第二天还有力气拿开水泼人,如今一口气兴奋起来反倒被激得发了热?

连话儿都还没跟自家哥哥说上一句,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病卧床了!?

也真是够蠢的...

长亭脑子又热又乱,想东西都觉得一脑门都是糊糊,她睡觉轻,更漏放得离她远,她就算撑起身来眯起眼睛也瞅不见如今究竟几刻钟了,这撑手一折腾反倒叫她喉咙一痒咳了几声,奈何玉娘与满秀都睡得死沉死沉的,长亭只好憋着咳,一声咳嗽拖得老长,极为缠绵悱恻,咳完一声之后险些喘不上来气儿。

长亭又渴又咳又脑袋晕,打了床沿两下,破釜沉舟想把玉娘叫起来,奈何玉娘睡得我自巍然不动,压根就不理会她...

长亭只好捂着嘴断断续续地咳嗽。

“叩叩叩——”三声又轻又缓。

长亭以为自个儿发热发得听岔了,哪知一抬头透过幔帐却看见窗棂糊纸上透了个黑影子,长亭一抖再定睛一看,窗棂关得很严实,外面那人想打开却不得章法,一直在扣扣索索的。

哪里来的小毛贼!连光德堂都敢闯!

不对...

哪有小毛贼偷东西还兴提前敲三下窗板通知一下的啊...

长亭一拍脑门,当真是烧糊气了!

长亭脑子晕乎乎的,外头扣扣索索的动静越发大了,莫不是以为她被烧死了...长亭咧开嘴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想起来外面还有人呢!长亭一个激灵,赶紧下床,棉鞋也顾不上套,光着脚丫子便跑到窗户前头去,使劲一掰开把窗棂向上一推,便看见了一身黑衣又一脸慌张的蒙拓——少年郎正好背着光,黑黢黢的夜,黑黢黢的脸,黑黢黢的衣裳,叫人一点也看不见轮廓。

“...我从外面打不开这扇窗户...我听见你先是咳嗽然后就在拍床板...我想里面的人恐怕都睡着了吧...”

蒙拓轻咳两声,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长亭笑起来,这算什么解释啊?

“你怎么在这儿啊?”

长亭声音哑哑的。

蒙拓比长亭高出一个头,他得低一低头才能在窗户里看见长亭的模样,蒙拓没先答话,伸出手指来指了指,“你先去把外衫披上...”少年一垂眸,看着白生生的脚丫子,好像是吓了一大跳,赶忙再道,“还有去把棉鞋套上。”

长亭“哦”了一声,回过身去趿拉上棉鞋再取下长衫披在肩上,被蒙拓这么一吓,又不咳又不软了,就是脑袋瓜子还晕晕乎乎的。长亭顺道斟了两盏茶,先递给蒙拓一杯,自个儿再小口小口地喝,喝完了,嗓子不干了就再问一遍,“你怎么在这儿呀?哥哥都回来了,你不怕哥哥揪住你啊?”长亭像想起什么,话赶话,陡低了声调,“哥哥...哥哥那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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