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应皇天的首肯,魇鬼几乎是迫不及待冲进了那一片幽深的黑暗里。/p
然而,一声凄厉长啸将它震退了好几步,总算不再那样莽撞,而是一步一步踏入——/p
“啊——”/p
又一声,仿佛要撕裂灵魂般,在黑暗的深渊里回荡,魇鬼听在耳中,只觉得悚然动容。/p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魇鬼自认为是梦中一霸,越是恶梦越是能显示它的威能,然而在此时此刻,它忽然意识到它也是有局限的,只因它诞生于挚红的梦里,而非是这一个。/p
它的能力局限于它的诞生之因,挚红的梦境尽管鲜血淋漓,更多的却在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里,他的痛苦源于迷失了自我,因而魇便能将那个自我困在一个纷乱又复杂的环境里,如同牢笼中的迷宫,但是这里,这一声一声长嘶是如此清晰,好像镌刻那样将痛苦寸寸刻在了声音里,魇鬼并未见识过这种痛苦,更想不通为何这样的痛苦好像并不属于应皇天本人,却偏偏出现在了他的意识里。/p
“啊——”/p
“啊——”/p
“啊——”/p
断断续续,时远时近,无休无止。/p
魇鬼莫名心惊,这对它来说,都是陌生又未知的,因为初生如它,其实并未能见识过全部的恶和全部的苦,它是能在挚红的梦境中呼风唤雨,可一旦离开了诞生之地,就什么也不是,而它却并不自知。/p
也是因此,它就如初生不怕虎的小牛犊那样,虽然有心惊也有动容,却全然没有畏惧地继续一步一步往前探寻那片充满痛苦叫声的未知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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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醒了!公子醒了!”香兰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随着应皇天缓缓睁开眼睛,她仔仔细细凝视那双眼睛片刻,非常肯定这就是她家公子了。/p
眼神完全不一样!/p
黑沉沉的眸,洞若观火,波澜不惊,深不见底。/p
这个才是自家公子嘛!/p
距离魇鬼离开还不到一个时辰,应皇天真正醒了过来。/p
他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沐浴。/p
整座小楼都洋溢着一股欢腾的气氛,尽管小楼始终安安静静的,可是喜悦到处蔓延,香兰的脚步轻快,小楼里迎着窗的位置悄悄“开”出了一朵花儿,烛火突然就亮了起来,明明还是大白天,也没有风,却有节奏地开始晃动,跟跳舞似的,而后继第一处出现了花儿,越来越多的角落都开始有了颜色,衬得小楼明艳动人,一时之间有如春暖花开。/p
应皇天如今行动不便,是被挚红派来的两个人扶着出来的,他面上表情似是有几分不耐,显然对自己不能走路这件事感到不悦。/p
“让医官每天帮你按摩一个时辰,最近你应该多补补,我已经安排好了,就等你醒了给你送过来。”挚红最近没事就来重楼,这几天因为应皇天“醒”过一次就没离开过,这时他就在窗边的坐席上,见应皇天出来便好声好气地对他说。/p
应皇天这次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舍命相救,而且大约也因为梦中两人的关系,如今挚红再见应皇天,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个梦境如此真实,他甚至还记得自己为应皇天挡刀的那一幕,在梦里他是杨宗月,那个藏在暗处蛰伏不动的凤阳王,血统纯正,而凤骁之作为凤王继承人,却偏生血统不纯,这与他如今的处境何其相似?让他在那时几乎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p
如果不是应皇天,那么他恐怕就会迷失在那个梦里,不断自我怀疑,若非一朝梦醒,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杨宗月,还以为凤骁之才应该是他。/p
应皇天被扶到席上坐下,香兰先帮他擦拭还湿着的长发,挚红又是片刻的怔忡,好像香兰不是香兰而是香薷,好像他也曾帮应皇天擦拭过湿发,可是如今的重楼如此阳光明媚,并不似梦中那样鬼影幢幢,始终幽暗不明。/p
“你……还记得梦中那些事吗?”醒后的挚红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忍不住对应皇天说,“我到现在都还觉得那些事好像真的发生过,但是我与你应有不同,你始终都是你自己,你知道自己置身于梦境里,所以能漠然不动,而我却是在最后那一刻才知晓。”所以问题其实出在他醒后,梦中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梦醒了他却反而走不出来,他宁愿自己真的成了杨宗月,舍身成仁,也不愿是如今这个楚国的二公子,挚红。/p
“梦就是梦,不会变成别的,你只是你,这句话我曾经对你说过。”应皇天说。/p
“是啊。”挚红往后靠了靠,苦笑说:“我只是我,也就这四个字,可是我却越来越难以做到。”/p
“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应皇天说这句话,无比有说服力。/p
挚红看着他,忽然就笑了起来:“我觉得,来找你是对的,你总算醒了,应皇天。”/p
应皇天不置可否,对香兰说:“我饿了。”/p
香兰连忙让一旁候着的小厮去把吃的端上来。/p
刚醒来不久,香兰只煮了鱼肉羹,十分稀薄但很是鲜美,应皇天一勺一勺慢条斯理地吃着,挚红感受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看着应皇天过分消瘦的脸庞,又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p
“你说,梦境是不是也是真实的,那些事真的发生过,只不过一旦梦醒,里面的一切就随之消亡了。”挚红喃喃道。/p
“是又如何?原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