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事停歇后,邓安国举着望远镜继续察看着坝子里那一片片齐人深的草丛。这一回,他更为认真,几乎是一尺一尺地察看。
芭茅草和鸡尾草的摆动都是从根部开始的,没有出现过半腰摇晃的现象,坝子里一点儿也没有敌人埋伏的征兆和迹象。
邓安国放下望远镜,释怀地松了一大口气,高悬在嗓子尖上的心脏掉了回去。
收回望远镜,他将k-47冲锋枪甩在左腰,右手擎着81-1突击步枪,一屁股就坐在大树下边,背靠着树干准备小憩后再跑路。
这一刻里,他才感觉到喉咙干渴得跟灌满了滚烫的钢水一样,两片薄嘴唇都裂开了口子。
摇了摇水壶,还有小半壶水,这还是从徐帮成那里搜刮来的。
他拧开盖子,如同吝啬鬼一般盯着这小半壶水,凑到嘴巴边上却舍不得啜饮一口。要知道,这可是维持魔鬼刺客的生命和战斗力的三样至关重要的因素之一,另外两样当然是口粮和弹药。
对着水壶木然地盯视片刻,他终于抵挡不住要命的干渴,灌了一小口清水,润了润干燥得起火的喉咙,算是解渴。
在生存条件恶劣到极限的战场上,那些平时看来毫不值钱的东西往往就可能成为千金难买的奢侈品。
原本平淡无味的清水在这非常时刻里,竟然成了甘甜可口的汁,堪比美酒佳酿和琼浆玉液。
邓安国酸楚地摇了摇头,随即就收起水壶,俯身向山坡下行进了四丈远,藏身在几株矮树后面,继续凝神察看对面的山林。
清水里稀释着半瓶体能补充液,邓安国很快就恢复了活力,确认没有危险后便俯身行进到坝子里,一头扎进齐人深的草丛里。 抵肩据枪,弯腰向着对面山林搜索前进。
草丛被犁开了一条缝隙,密密层层的草叶在剧烈地摇曳着,邓安国步履迅捷,身形轻灵。所经之处,几乎听不见拂草带叶的声响,只能看到一条瘦削身影在草丛里若隐若现。
距离对面的山林越来越近,邓安国蓦然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心脏有些躁动不安,呼吸渐渐丧失了节奏感。
他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但没有停下来观察,继续急速行进,很快就过了坝子的中线。 背脊越来越发凉,一股股寒气从脚心直冒脑门,心跳在加速,危险在渐渐逼近。
超级灵敏的第六感向他发出预警,敌人已经循着他的踪迹悄悄地跟了上来。
他停止前进,蹲下身,跪姿据枪朝身后的草丛仔细搜索,除了茅草和芭蕉树构成的绿色世界外,有的只是一阵阵清凉的山风。
侧耳细听一阵后,他接着向前弯腰疾进。
坝子里并不是一马平川,而是坑坑洼洼,蔓生着乱七八糟的杂木,杂木中还盘绕着很长的,带着刺的藤条,筋筋绊绊。
邓安国一脚浅一脚深地踩踏在坎坷的地面上,一边向前不停地行进,一边警戒着周遭可能出现的伏兵。可惜,无论他眼睛有多么锐利,水平搜索视野只能保持在110度,两眼余光始终在70度到90度之间徘徊,根本不能像狡兔那样以360度的视野兼顾身后。
无奈之下,他搬出了在陆院求学时,教官传授于他的”之”字型走位法,保持正面搜索前进的方式,分别朝两点与十点钟方向前进,抵达两侧基准线后立即转向,紧接着向另一侧基准线斜行前进。这样做,不但正面每一个方位可以兼顾,身体也毋须转动,最大的好处是对各个方位出现的敌人袭击都有较快的反应速度。只是,死神大爷就像那穷凶极恶的贪官污吏一样,疯狂地压榨着他早已严重透支的体力。
就在相距对面山林不足二十米的时候,他嗅到身后草丛里有一股异常熟悉的气味,两耳隐隐约约听见有一种奇怪的声息。
一股萧索的山风从背后拂来,刮过耳际,他脑海里灵光乍现,电光石火般意识到,那股熟悉的气味是人身上散发出的汗臭,而那种奇怪的声音是有人在竭力压制呼吸。身后的草丛里暗藏着巨大杀机。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沙…沙…沙”
一连串轻微得常人根本不易觉察到的响动再次告诉他,确实是有人在草丛里慢慢地移动。
他电掣转身,一瞥之间,七点钟方向,三十米以外,一丛齐人深的茅草在不规则地摇曳着,山风是自左翼山口刮进来的,而茅草却在逆着风向摇摆。
说得迟,那时快,邓安国一个鱼跃龙门,扑向旁边一株芭蕉树后。
他身子还在空中,81-1突击步枪已经抵实肩窝,着地之时,卧姿据枪射击。
“哒…哒…哒…”
两发一组的短点射,极富节奏感。
枪声脆亮,子弹泼风打雨。
七点钟方向响起两声凄厉惨号。
深草丛中标射出数股血箭,在似火骄阳的辉映下,分外凄艳。两条精瘦的绿色人影被弹道激起的强大惯性撞得分作两个方向摔了出去。
翠生生的,绿油油的芭蕉叶上,立刻就被鲜血泼洒得斑驳陆离。
枪声就是信号,子弹就是导火索,荒寂的山野登时变成了枪林弹雨的血肉屠场。
“嘟…嘟…嘟…”
一挺俄制通用机枪喷出一条长长的火鞭,横扫邓安国刚才停身的那片草丛。
一棵枝粗叶大的芭蕉树被拦腰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