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想到这里,藤挂三河守突然跑了进来:“殿下!信长又派使者来了。”
“什么?军使?我不见,而且我也没有必要见!对方一定是来劝降的,但是我怎么能背叛山底下的父亲呢?一旦父亲知道我向敌人投降,必定会自尽的啊!”
丢下这一段话后,长政即大踏步地朝山顶走去。
事实上,他知道敌人终究会侵入中城,而进至本城也只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一旦沦落到必须接受敌人怜悯的地步,这叫他情何以堪呢?
虽然敌人尚未在中城曲轮放火,但是只要他们一放火,那么不到半刻本城也会立即陷入火海。长政仔细思考之后,终于了解对方之所以迟迟不放火,完全是由于怜悯阿市和她的孩子们。不论信长如何凶残,他和阿市的血缘关系却永远也斩不断,因为这毕竟是人间至亲啊!
“这么一来,我看最好把孩子交给秀吉,这样我才能了无牵挂地冲下去。”
下定决心之后,他突然想起他们夫妻的悲惨命运,心中不禁涌起了无限的感慨。
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又有那么可爱的三位小公主,更是一对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但是……
为了尽孝,他必须支持父亲、贯彻父亲的意志——尽管他这么深信不疑,但是他的这个梦想却有如水泡一般,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原谅我吧!我不能背叛自己的父亲。)
在理智和情感的交战当中,长政来到了本城。在这个只有几个房间的山顶上,阿市正带着孩子们站在御殿上。
从西、南两边的窗户一眼望去,正是风景秀丽的虎御前山。如果没有战争,这里真是最好的瞭望台呀!这里可以说是一个世外桃源,除了四季变换的花朵之外,还有幻化无常的流云、空明的夜色、丝竹管弦般的风声及鸟雀的呢喃语。此外,空气也与山底完全不同,清新得可以涤尽尘虑。因此,反而更使人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悲哀。
“啊,殿下来了。孩子们,你们的父亲大人来了。”
当长政穿着铠甲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下时,阿市转过头对正忙着折纸娃娃的两个孩子说道。
长女茶茶公主今年五岁,次女高姬四岁,被母抱着的三女达姬则只有两岁。
“啊!真的是父亲来了耶!”
“啊!在哪里?在哪里?哇!真的耶!”
当这稚嫩的声音传入长政的耳中时,他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伤,只好侧着头快步走进房内。
这时正是二十八日的傍晚时分。山底的浓雾遮住了人们的视线,似乎随时可能下雨的样子,因此隔壁房间里的侍女们正准备点灯。
“今天总算平安无事地过去了。”长政看着阿市说道,“但是,虽然今天无事,却不能保证明天也平安无事啊!”
阿市只是默默地将手放在两个孩子的肩膀上。
(来犯的敌人竟然是我的哥哥!)
想到这里,阿市的内心感到十分痛苦。
“阿市!我来这里,是想请你答应一件事情。”
“听你这说话口气,好像我们不是自己人似的。虽然哥哥是你的敌人,但我却是你的妻子啊!”
“虽然你是我的妻子,但是当我要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时,当然还是应该请求你了!”
长政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直视着妻子:
“事实上,信长先生已在昨天第四次派使者来了。”
“第四次……”
“是的。但是我一次也不肯与使者见面,就直接来到这里了。这一次的使者,我想大概是不破河内守吧?”
“不破河内守……他怎么说?”
“最初,他在本城外面不断地为我分析利害关系,接着又告诉我,一直在背后胁迫着浅井家的朝仓方已经灭亡了,因此我根本不需再违背心意行事。他还说,其实信长并不愿滥杀无辜,只希望能早日重建和平世界。”
“啊!到现在他还在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不,这不是冠冕堂皇的话,而是有其真实的一面。然而,我却没有接受。”
“……”
“你明白吗?父亲就是那种为义而生、为义而死的人,因此他认为如果我们在朝仓家灭亡之后,就变节向信长投降,将会对士道造成莫大的羞辱。”
“第一次我拒绝了。当他们第二次来时,则明白地告诉我,只要我肯降服,不仅可以保住父亲的性命,浅井家也能继续延续下去,要我再好好地考虑考虑。但是我想到:即使我愿意降服,难道父亲也会降服吗?”
“这事……”
“我比不破河内守更了解父亲,所以我拒绝了。然而对方却不肯就此罢休,又第三度派遣使者前来。第一次使者告诉我,京极曲轮已经被他们攻陷,如果我还坚持不降而使得一族郎党全被杀灭,又如何能尽义呢?况且,这种有勇无谋的决策,只会招致天下人的讪笑啊!使者又说,信长一向很为我着想,因此希望我立刻出城与他们议和。他们所提出的条件十分合于情理。”
阿市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虽然她认为哥哥所说的没错,但是她却没有随便地点头。
因为她突然明白,丈夫早已决心违背常理,与父亲一起殉死。
“我告诉河内守,我和父亲早已决心战死在此,因此请他不必再多费唇舌了。而且我还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抗战到底,请织田先生尽管放马过来。虽然我嘴上相当强硬,但是在事实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