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矛之战后不久,魏王性情大变,不仅不临朝理事,连大臣也很少接见,除了翟喜,就连太子也不能时常见到魏王。
步入偏殿,光线一下昏暗了。偏殿中饰满布幔,内侍屏息敛声的侍立在四周。殿正中尽头的案几后面盘腿坐着一个戴着面甲的中年男子,正是让多方揣测的魏国现任君主——魏王克。
太子等人步入偏殿也不免屏气凝神,几人一一向魏王行礼。
太子因有一年未归,又是儿臣,所以虽然全身甲胄,也竭力俯下身体的行了跪拜大礼。
魏王淡淡地让众位起身,他的声音很低沉,说话也是言简意赅,语气也甚少有起伏。脸上覆着面甲,众人也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从而揣摩他的想法,加之后来,魏王喜怒无常,更使得他的一举一动都神秘莫测。
太子起身,抬头看了一眼魏王覆着面甲的脸,又半垂了眼睑。
十二年前魏王出征时,太子才五岁,只是对那个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霸主有些模糊的印象。若不是他确定翟喜忠于魏国王室,他早要怀疑翟喜联合其他宗亲世勋将君父换成假的了。
魏王挥手示意朵吉,朵吉便开始宣读对太子的封赏,除了白璧和金帛,竟然把太子这一年所攻克之地全部封给太子做封国。
魏国从先王开始就一直在不断的收回各封君手中的权利。经过两代君主,现在大部分的封君都只能拿封地的封邑,却不能插手封地的任何事物。只有太子和少数的几个宗亲能拥有封国。现在如此太子不仅一跃成为魏国封国最大的臣子,还顺便接收了俘虏林胡的上万奴隶和马匹财富。
这道封赏一出,就会打破了朝堂势力的微妙平衡,在朝堂中掀起轩然大波。
而此时大殿中的大臣只有翟喜和太子,翟喜自然是没有任何表情,这道诏书,还有可能是翟喜撰写的。不过连太子也平淡不惊的叩谢了王恩,却让魏王很满意,毕竟太子才十八岁。
魏王沉默了须臾说,“年前,焉国太子继位为新君。遣来使臣求娶魏女为后,寡人许了昭姬,你便为送婚使者将昭姬送去焉国吧,既表示我大魏对此次联姻的重视,又可全了你们兄妹之情。”
太子边躬身说,“儿臣谨遵王命。”边暗暗把震惊压在心底,他收到这道旨意远远比之前那道封赏更为震惊。
此时王室女子,除了特殊的原因,一般都是十六七岁以后才出嫁,如果是深得君王宠爱的公主,年二十才出嫁的也不在少数。
父王虽然性情古怪,可是昭姬是唯一的嫡公主,且不说如今才十四岁,年纪尚小。那焉国国力差魏国甚远,而这些年因为内乱,国力更是衰退。选一个血统亲近王室的宗室女子就可以了。
而且他虽然在外征战一年有余,但也没有和都城断了联系,这种大事他竟然不知道!那只可能——是阿昭隐瞒了下来。
魏王轻描淡写说了几句让太子继续嘉勉的话,便让太子退下了,把翟喜留了下来。
太子旭出了宫门,回到了东宫,就见昭姬已换了一身绕匝曲裾在厅中候着了。刚要说些什么,昭姬用纨扇遮着脸,颦着眉头嫌弃地说,“阿兄满身尘土,先去洗漱更衣吧。”
太子旭摇摇头,转身去了净房。
待到太子出了净房,昭姬却又不在厅中了,内侍连忙回报道,“公主去湖中清凉榭了。”
魏国的东宫占地颇广,因所居之人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又经过历代太子修葺,建造的极为舒适奢华。
自魏旭被立为太子后,因平日昭姬也时常来东宫。便在东宫广植疏木花草,在花苑中的湖心填出一个百步见方小洲渚,名曰百步渚。渚上遍栽奇花异卉,又在渚边建造了一个水榭,巧设机关引湖水上了榭顶,又沿着榭顶上的飞檐翘角倾泻而下,将亭中世界用水帘与外界隔开,自是炎炎夏日的好去处,所以名为清凉榭。
太子失笑,只得泛舟去了百步渚,到了百步渚上,便看到清凉榭中,昭姬半卧倚着雕栏,一身月白的绕匝曲裾将昭姬的身姿勾勒的玲珑有致,此时昭姬正从水帘的空隙处,半探出身子,撒着鱼食喂鱼。
水榭正中摆满了鲜果吃食,又有乐者和着水帘流泻之声奏着清越的曲子。正是一幅美人消暑闲乐图。
太子旭不仅好笑,“昭儿,我以为你要给我庆功呢,没想到你却自己玩起来了。”
昭姬扭头一笑,“有佳肴、有琼浆、有仙乐,还有美人,可不是给你庆功么?”
太子旭大笑,“是,是。昭儿最贴心。”
昭姬先给兄长布上几道开胃菜说,“尝尝这些,可都是你最爱吃的,我有没有记错啊?”
几箸下肚,太子旭说,“还是昭儿最惦记我。”
昭姬得意一笑,“那是当然。既然是庆功宴,妹妹还要敬阿兄几杯酒。”于是给太子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这第一杯,昭儿恭贺阿兄克敌制胜,剿灭林胡,立下了不世之功!”昭姬说完,仰头而尽。
太子旭也同时饮尽。
昭姬又斟了一杯道,“这第二杯,昭儿祝贺阿兄得了父王的封赏,攮获林胡之千里沃土,尽纳林胡之数万壮奴。”
两杯酒下肚,昭姬两颊绯红,眼眸如潋滟秋水。
昭姬又要斟酒,太子却伸出左手一挡,右手摆了摆,寺人婢女乐人皆退出清凉榭。
太子道,“这一杯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