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来得早啊,寒风刺骨,冻手冻脚,提醒着林东海,这是实实在在的永远地离开了热带的海南。他自嘲地说:“这回可真是打回原形了。”
是的,所有的官衔、地位都是身外之物,是几十年修炼出来的‘变化’,功力不够,道行太浅,不被打回原形才怪。
寒冬来临,三口人接连生病。粟粟患上鼻炎,林东海染上流感,肖云得的是胃病。
三口人没一个人能享受到公费医疗,看病吃药都是要自己掏钱。这让林东海更加感到自己那点工资‘毛’得就像是卢布。
从未有过的窘困。
唯一能让林东海感到无比欣慰的是,和肖云的感情比任何时期都好。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一向脾气不好、喜欢抱怨的她,这回却从未说过一句难听的话。相反的,看上去,她的情绪还一直很不错。
女人真是难以理解,难以琢磨。
昔日的同学现在做什么的都有。大多数都有稳定的工作,有的已经是厅局级干部了,也有在商场卖猪肉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看来这句话永远都不会错。有个同学是开出租车的,林东海觉得这也挺不错。细唠起来,这个同学说,一天到晚累得要死,下班时,腿脚都快麻木了,这还不说,在大街上,是个穿制服的就能管你,训斥、罚款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林东海想想,自己还真受不了这个。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在春节前生了。这位开出租车的同学被歹徒残忍地杀害,车被抢走了,尸抛在雪天的桥洞地下。
这就是生在身边的事,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在海南时,有一次林东海去路边店修理摩托车,他有些羡慕老板,生活悠悠哉,还有大把的钱赚。当时老板说了这样一句话:“你看我好,我看你好。不晓得到底谁比谁好。”
谁比谁好?活着就是好。
林东海开始积极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不就是钱少了吗?不就是暂时看不清未来的前景了吗?转业这一步跨度是太大了,必定会有个不适应的过程。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了,就没什么好犹疑的,更不能再背上新的‘包袱’。诗人李白说过,天生我才必有用。既然不肯‘为五斗米折腰’,就要有忍饥挨饿的勇气。有本事,就自己去挣出这‘五斗米’。没能耐,吃糠咽菜也就没得话说。
收入少了,自己克服点,但不能委屈了孩子。粟粟爱吃一种‘花子鸡’,是用泥巴裹着小鸡烧熟的,十五块钱一只。林东海常常给他买回半只来,让他一个人吃个够。两个大人在旁边看着,比吃到自己的嘴里都香。
肖云明白丈夫此时心里的感受,她也为之动容。
她劝林东海,日子不用过得这么省,尽管买了房子,家里还是有些积蓄的。可林东海想的是要给粟粟找个更好的学校,就算不是完全‘贵族式’的,也要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这还是要花很多钱。
第一百十九章 蛇噬鲸吞
可能是档案里有个救捞工程师的职称的缘故吧,林东海被分到集团技术处工作。到人事处报到时,就有人讲,转业干部去哪儿不好,偏偏会愿意到客运集团来。当时他还听不懂这话的份量。
没用几天时间,他就明白了。
城市公共交通事业与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和教育、医疗、供水供电、家用燃气和环卫等部门共同构成了一个城市的基本生活保障体系。社会改革,时代变迁,市民的出行需要不会改变,而且还随着人口的增多,人员流动的加剧,公交的重要性日显突出。这是国计民生的大问题。
据国家统计部门的资料,1996年,除深圳外,全国的公共交通公司都是处于无盈利状态,车票收入远远低于和实际运营成本。政府又不允许利用‘价格杠杆’来调正控制。每年,政府必须要拿出相当大的一笔财政收入来保持城市公交的正常运转。用行话说,这叫‘政策性亏损补贴’。
1997年,沈阳市政府给客运集团公司的财政补贴达到历史上的最高水平,总共有4ooo多万,可这对于固定资产十几个亿、在职职工五万多人的客运集团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大批运营车辆老化、年久失修,在职员工多年来一直没长过工资,拖欠保险公司的社会劳动保障金长大三年,连职工的冬季采暖费都难于支付。同在技术处,和林东海同一年大学毕业的老马,月工资收入才5oo多元。
5oo多元是什么概念?铁西区好多重工业企业破产倒闭时,工人每月还可以领到最低生活费2oo多元。
客运集团的总经理可算是个人物了。大名鼎鼎,叫夏任凡。正是在他的提议下,也是迎合了一些决策者‘大时代、造大船’的心理,沈阳市将原有的长途客运公司、出租汽车公司、公共汽车公司、月票管理处、公交联营总公司、中巴公司,连同一些附属企业整合在一起,组建了客运集团。集团组建后,脱离了市交通局的领导,改为市直属企业,级别也提升为副局级。
随便去问问一个普通的沈阳市市民,恐怕没有不知道夏任凡这个名字的。在集团上上下下,‘老夏’可以在背后叫,却没人敢当面喊。8o年代初期,改革大潮风起云涌,夏任凡充分施展才智,在他所领导的电车公司大刀阔斧地推行了单车承包、租赁以及分配制度等一系列改革措施,并收到了良好效果,企业焕了勃勃生机,在社会上引起极大反响。1985年,夏任凡作为改革的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