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来了,喊她们去帮忙,“留几个在这里就行了。”
顾幸幸感到背后一阵轻松,她立马站了起来,转过了头。
来喊人帮忙的那个人就注意到了她,上前把顾幸幸拉了出来,“你怎么在这?”
那个人顾幸幸以前见过,是个热心明理的老阿姨。
她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回答她,有人已经回答了她,“这不幸幸舍不得她阿婆,来送送她么,不信你看她哭的。”
顾幸幸看去,说话的正是刚拉她进来的那个人。
老阿姨扫视了说话那人的脸,再看了看顾幸幸的脸,皱了皱眉,让她出去,“你不要在这里多待,去看看你阿公去。”
“嗯。”
顾幸幸答应了一声,便去找李阿公。
刚刚客厅里,她没看见李阿公,想来他应该在房间里。顾幸幸找过去,果然看到了他。
他背对着房门坐在窗台下,半天一动不动。
顾幸幸叫了他一声,他才缓缓回头看了她一眼,沉声应了一声。
她打量了下李阿公的脸,他脸上没什么情绪。
沉默地陪着他站了一会儿,李阿公叙述说:“那天你看完你阿婆,刚走没一会儿她病就犯了,后来她又好了……你知道的,她的病情一直不太稳定,我们以为她好了。昨天晚上,睡觉前她还是好好的呢,还喝了点蜜桔汁,晚上我起夜,就摸到她身体变凉了,我开始以为她是被子没盖好,冻着了。我替她盖好了被子,还在上面加了一层。过了很久,也没有很久,一会儿吧,我再摸了一下,还是凉的。我叫来你爸,他看了之后说你阿婆走了。”
他的脸一如既往的严肃,就像此刻,他的脸还是板着的,除了严肃,没什么表情。他说话的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叙述,里面没多少情绪。
顾幸幸只恍惚了一下,还是认为他其实也是伤心的。因为她注意到窗台边多了一根拐杖。
她感觉到一丝苦楚,劝了一句:“阿公,您也要保重身体。”
李阿公慢慢地应了一声,“嗯。”
李阿公一直坐在房间里没出来,外面的事都是李则明和一些亲戚操办的。
顾幸幸也没出去,一直在房间听李阿公说话。李阿公开了口后,就一直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他说了很多,他怎么和李阿婆认识的、他做了哪些对不起她的事、还有她的大度、她的付出。
“你阿婆是个好的,她心胸宽广,这一点你妈妈不及她,很多人都不及她。”
顾幸幸动了动嘴唇,沉默不说话,任他说去。每次都这样,她也是无话可说。
“她给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日常生活的琐事样样做,都做的很好。”李阿公说。
顾幸幸继续沉默。
他只是陷入了回忆,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开口。故而他也不在乎顾幸幸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最后,他说着说着,歪着脑袋睡着了。他刚睡着的时候给顾幸幸吓了一跳,以为他也那什么了,用手轻轻触了触他的鼻息,确认他没有后,顾幸幸才安下了心。
中午过后,渐渐忙了起来。到了晚上,顾幸幸没有回去,一直待在李家帮忙以及守灵。
她一直待在外面,放李阿婆的那个房间,她之后没有再进去过了。
到了下半夜,老阿姨让她去睡一会儿,明天才是真的累,现在不睡一会儿,会受不了。
很久没在这边待过,顾幸幸再次走进这里的房间,有种陌生感。
老阿姨本来让她睡李右玥的房间的,她第一时间就拒绝了,而是去了客房睡。
客房被子、褥子都是齐的,老阿姨看了看没什么缺的后,点点头准备走。走到门口,想起白天她的模样,不放心地问一句:“晚上你一个人怕不怕?要不要把床头灯开着?”
顾幸幸说:“您放心,我怕的话会自己开灯的。”
“好。有什么事你叫一声好了。”
“嗯!”顾幸幸应道。
她准备脱外套睡觉,突然想起来一直没看见李右玥。刚好老阿姨还没走,她就问了一句。
“她啊?”老阿姨似乎思考了一下,道:“我不知道。”
顾幸幸哦了一声,不再问了。不管老阿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不想说,那就不必要再问了。
老阿姨走后,顾幸幸还是习惯性地关了灯。
院子外面灯火通明,印着这个房间也不暗,她看着墙上浮动着的倒影,渐渐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睡到一半的时候,还是做了噩梦。梦里面什么可怕的怪物也没有,只有李阿婆的遗体横呈在她的梦里,微微泛青的脸、惨白的被褥、还有嘴角若有若无的笑。
只有这个,其他的什么事情、东西都没有。
她想醒来,却感受到有一股和白天压在她身上一样的力量。它压着她,禁锢着她,不让她醒来。
在梦里,她都能感受到那股恐惧感。
它不想放她走,想留住她。
她想开口叫老阿姨,喉咙干涩发不了音;想睁开眼,眼皮也紧紧粘在了一起。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她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大汗淋漓地醒了过来。
窗外依旧灯火通明,墙上的影子还是那个影子。
顾幸幸睁大着眼睛望着窗外,等待着黎明,不敢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