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倒真的和怕不怕没关系,只不过,李真要验证心中的某个念头。
那个念头在心里藏了很久——从神农架事件开就就萌芽了。到了日本之行以后,那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强烈到了他不可能再认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也不可能坐视不理的地步。
至于那个地址则是半真半假。他来时的路上途径一片住宅区,看起来冷冷清清、人烟稀少。一些房子还没完工,一些刚刚装潢完毕。都是清一色的二层楼,但不像李真现在的居所这样,有高高的院墙。
一些房外挂着招租的牌子,他看过那价钱——其实比自己现在住的地段还要便宜些。
于是他离开黎刹路之后就拐了进去,按照牌子上留下来的电话依次打了一通,租下了他之前说过的那栋房子。
在中介人的陪同下进了门,里面空空荡荡,似乎连墙壁都没有粉刷。电线裸露在外,水管都没完全铺好。土生土长的中介对这一位的选择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这片烂尾住宅区已经盘在这儿足有四年之久了。
尽管他之前一再强调过这房子里连生活配套设施都没搞好,然而这个白净的年轻人却打定了心思要租下这套房。
中介仔细打量李真,忍不住开口:“您是中国人吧?”
“嗯。”李真背手慢慢走着,仔细观察房子里的环境,然后点点头:“很好。很不错。”
然而对方完全没搞懂,究竟是哪里“很好”、“很不错”。
下一刻他看到李真走到窗前,靠在窗边,斜斜地往外看了一眼。
于是身上一个激灵——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点儿什么了。
之前就觉得这一位身上的气质与众不同,起先还以为那是中国人身上特有的那种傲气。然而到现在他才意识到,那不是傲气,而是一种——冰冷残酷的味道。
三教九流的人他都接触过,因而很容易就能够分辨出李真刚才的那个动作,是警戒姿势——如果现在往他手里塞一把枪,他下一个动作就是飞快地缩回头,然后朝窗外来一个点射。
这家伙……出手的都是现金。关键是还额外拿了三百金元,要求自己给他“弄一个身份”。这事儿他做过不少次,因而心里自然而然地得出一个结论——
是毒贩或者……来菲律宾避祸的什么人么?
李真已经微调了自己的容貌,这位中介自然认不出他就是电视上的那个通缉犯,但他的猜测也已经八九离十了。这么一想,他就不再多说话,只安安静静地陪李真看过了第二层,收款之后迅速离开了。
而李真用另一支电话给北川晴明打了过去:“中午我不回去吃了。要做点事情。晚上应该也会很晚……嗯,不是什么危险事儿,做点准备工作。好的。”
放下电话之后他在屋子里的楼梯上坐了一会儿。
手里还有一支那个中介递给他的烟。原本他不想接,然而仅仅是出于“菲律宾的香烟是什么味道”这个好奇的心思,他留下来了。
之前抽烟会激发他的能力。但经过蚩尤暴走那么一遭,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可以对香烟的影响具有抵抗力了。
于是他想了想,打一个响指,把烟点着了。
楼梯的对面就是窗口,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浓云压了下来。窗外的椰树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椰果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李真一边看着一边试着轻轻吸了一口,在口腔当中打个转儿,又吐出来。
身上没什么反应……
于是他第二口进了肺。身上似乎微微一轻。
一支烟让他想起了很多人。于永强、刘姨、应决然……张可松。
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无论是别人的世界还是自己的世界都已经天翻地覆。
心里没来由的烦躁是在跟北川晴明通话之后升腾起来的。
他觉得……
这样算不上对不起可松吧?毕竟情非得已。买了菜在家里做着吃,总是比外面要方便很多——还不引人注目。
然而……家。
一想到这个词儿,他的心又跳了一下。
我怎么管那个地方叫“家”了。
她一定知道是我是和北川晴明流亡在外了。她会怎么想?
爸妈要担心死了吧。但愿院长不会要他们受委屈。
还有应兄。他现在呢?
其实在神农架用自己的血救活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样的风险相当大。当时他就清楚,蚩尤某些意识已经同自己融合了。第一次去应公家里见到他的时候,他眼中有橘黄色的光芒——那意味着他当时正在试着压制对方的意志。
然而毕竟是经过了自己稀释的血液,而应决然的意志力又不可谓不坚定,也许没什么大碍。
更何况当时就只有两个选择——死,或者活。
活着,一切都有可能。没人比他体会得更深刻。
李真又深吸了一口,香烟一下子就少了半支。
想到死,又想到于清清。
不知道那小姑娘长得什么样儿。在李真的印象里,那该是一个短头发、大眼睛、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一般的小孩子哪有她那么大的胆子啊?竟然和坟里的人交朋友?呵呵。
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在这毛坯房里坐了五分钟,李真重新站起身,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来吧,快来吧,然我看看你的真面目,看看你究竟是谁。
这样想着,他大步出了门。但并未回家,而是在药店、五金店、超市里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