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中年人开车载着弗劳德驶出镇子,脸上露出平和又谦恭的笑容。此人从前是一个登山向导,这令弗劳德感慨自己的好运气。但这位登山向导同时也是一个新教徒,对奥林匹斯诸神的传说嗤之以鼻。尽管最近几年的时光对于一个新教徒来说并不好过——他们的偶像在心中轰然崩塌——但这个虔诚的笃信者依旧认定那些类种仅是魔鬼的化身。
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希腊人,这位名为伊诺克的父亲对于诸神的传说也并不陌生。此时他有点儿疑惑地搔搔自己的鬓角、皱起眉头:“反常?还没发现哪里反常。”
弗劳德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知道伊诺克说的是实话。没有哪个凡人能在他的光环笼罩之下口是心非,这人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他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眺望远方的奥林匹斯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巍峨的高山耸立在一片原野之上。仿若一座无比巨大的宫殿。山顶的雪峰反射太阳的光辉。又笼罩在似有似无的薄云当中,的确仿佛有神灵定居。
而他的目标就是那个神。
众神之主宙斯,那个掌握雷电的存在。
弗劳德询问伊诺克最近是否发现这座山上有何异常。比如突如其来的光亮、巨大的声响、地貌或者局部气温的改变等等——一旦那个传说中的存在苏醒,这些现象几乎是会必然出现。
但中年父亲表示那山一切如常。它顶端的积雪会在朝阳初升或者落下的时候被照亮。发出梦幻般的神圣光芒。然而这是数千乃至上万年来都会有的奇异景观。不管初到此地的外地人何如看,作为当地土著的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弗劳德便不再同他说话。克里斯蒂娜预言了宙斯的苏醒。那个神,或者说另一位强大的类种——比烛龙、路西法都要强大。她精确地预言了苏醒的地点——奥林匹斯。但这样一来她便无法精确地预言时间。仅能得出一个大概推断。
依照她的推断,宙斯苏醒的时间应当在四天以前至十三天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于是弗劳德在略略的失落之后的很快调整好心态——至少事情还算太糟,他还可以等。这总好过宙斯早已苏醒并且离开,而他们错过了它。
他便仰头靠着椅背,闭上眼睛。阳光透过车窗落到他的脸上,身体很快温暖并且过于温暖起来,渗出微微的汗水。
通向他与克里斯蒂娜暂居那栋别墅的道路路况不大好,车子有些颠簸。但过于疲劳的他并不在意这种颠簸,反而因为这种起起伏伏的状态而感到一丝困意。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开着车的男人说话了。
他像同一位关系极好的老友攀谈那样,轻声问道:“你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已经很久没人有心情来试着征服那座山了。”
“办点事。”迷迷糊糊的弗劳德随口答道。但下一刻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惊讶地看向名为伊诺克的男人。
这种事儿可不常遇见。弗劳德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么大的威力——每一个人都会向他顶礼膜拜,生出极其强烈的崇敬之情。受到精神感染的人在他面前仿佛战战兢兢的教徒,而他自己就是至高无上的教主。
可这个男人竟然表现出了这种态度。实际上在一开始被控制的时候这男人就有点儿反常——他并未五体投地地膜拜,而仅仅是变得极其恭顺。弗劳德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意味着这男人拥有极强的精神力和意志力。极少数普通人的确可能具有这种罕见天赋,他也的确曾经遭遇过那样的一个人。
正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起初他也仅仅是“略略一惊”而已。可他没有料到这男人竟然还会主动同自己聊天……这意味着这位名为伊诺克的父亲所拥有的意志力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强大。
这种情况有两种解释——一,他同时是一个能力者。二,他的意志力真的很强。强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程度。强到了即便是真理之门的第一圣徒也仅能令他变得恭顺而不能彻底地奴役他的程度。
弗劳德在这一瞬间握住了衣兜里的手枪。
但他身边的男人只是略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就又转头专心开车了——就像任何一个普通人看到弗劳德此时的脸色时所会做的那样。
弗劳德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思索第一种可能,然后否定了它。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人都不可能是奉命来追捕自己与克里斯蒂娜的特工,否则他没必要问出那样一句话来打草惊蛇,引起自己的注意。
那么……这真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普通人?
弗劳德皱了皱眉,低声说:“你在和我聊天?”
伊诺克瞥了他一眼,笑了笑:“当然。但如果你介意的话——”
“不,我不介意。”弗劳德一边说一边再次细细打量他。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但额角已经生出了白发。他面容棱角分明,下巴强壮有力。虽然算不上美男子,可也别有一种粗犷硬朗的魅力。
至于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异常明亮。意志坚定的人大多具有这种特征,这也并不是什么足以引起怀疑的特征。
一个登山向导……弗劳德揉了揉下巴。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考虑的话——意志力不够坚强的人也的确无法从事这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