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摞快要没过自己头顶的书册,一股不妙顿生心头,“等、等一下,该不会这些都是——”
“正是些许纯阳功法初级心经。”少年微微颔首,冷寒俊容上一片坦然之色。
些许?初级?!
仅仅这些书背完都需三五载,那所有的纯阳心经背完还不得十年,不,几十年?!
谢岙身子一晃,眼中忽然浮现自己白发苍苍踏出青冥阁,仰头长啸‘老纸终于可以去找线索了’的模样——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忙抬头道,“云师侄,我觉得真的可以每日安排一些空闲…”
“师叔。”
清冷音色缓缓荡开在幽静殿宇中,少年白玉色的手掌中托着粗细不一的两只毛笔,黑眸微垂,好似一股寒潮被轻轻一触,眼看要破冰而出。
“师叔惯用哪一支?”
谢岙顿时一哆嗦,把其余的话吞回肚里去,默默垂泪伸出爪子,搭在其中一只笔上。
“这、这只便好…”
……
当太苍山庄灯笼盏盏点起时,一处篱笆墙内的花厅门口站着一碧水云衫衣的青年。
“奇了,天阳出庄未归也就罢了,为何师叔和少庄主也迟迟没来?”白抒远又望了眼门外的篱笆小径,看了一会,偏头微微一笑,“凝然师姐,不如我们先吃?”
琴凝然看看天色,柔声道,“还是再等等,眼看到了关山门的时辰,天阳也应快回来了。”
听到这话,白抒远只得先坐下,捞起一个颗卤渍肉干丢入口中,“听说师叔开始抄经书了,没想到竟然抄的这会也不见…咦?师叔?”
篱笆小径另一端,两人正远远向此处走来。
前面一人扶着腰弓着背,两脚迈的极是艰难,显是浑身僵硬;后面那人步履缓慢,风姿翩翩,少年面容清俊如月。
只见前面那人好半天才移步到花厅,一边哆嗦着腿,一边龇牙咧嘴坐下。
白抒远不由看的忍俊不禁,“师叔莫不是抄了区区一下午的经书,变成了这般模样?”
区区?!
谢岙眉毛一跳。
你抄一下午试试!那经书字字都复杂不说,旁边还有人时不时散发寒气镇压,不能随便走动,不能弯腰爬着、不能吃梅干零食、不能——
总之比大考监督还严!
这哪里是抄书,分明是变相受罚!
要不是老纸打不过也跑不过、要不是老纸担心被再次关禁闭——
谢岙越想越郁闷,越想越心酸,抖着僵硬发麻的手腕,颤颤巍巍夹起了一只鸡腿。眼看那鸡腿要落入碗中,忽然,半路窜出一粒花生嗖的一弹,手腕登时一麻。
“咦?”
好不容易夹起的鸡腿吧嗒落下,白抒远手中一晃,便把鸡腿接入自个儿碗中,看到谢岙一记夺食之恨的眼刀杀来,笑得分外自在,“师叔可要小心才是。”
…小心个毛线!
谢岙默默酝酿了下情绪,再抬头时一脸感动,“原来抒远师侄是要帮师叔剥鸡腿肉吃,真是难得孝顺——”说罢翘着二郎腿,伸出空碗,等着青年给自己剥鸡肉吃。
白抒远脸皮抽了抽,还没有所反应,便见一只大个浑圆、肉多又嫩的鸡腿忽然放入谢岙碗中。
“师叔早些吃。”一道清寒嗓音之后,云青钧手腕一翻,竟是又舀了一勺翡翠虾仁放入谢岙汤碗中。
但见少年手指清润如竹,衬着青瓷勺柄分外打眼,一双凝眸依旧带着寒漠,却抵挡不了谢岙铺天盖地的震惊视线。
咦?咦咦?!
云师侄竟然给她主动夹菜?莫非也觉得之前严厉对待师叔有失辈分之别,这会想要弥补?!
谢岙眼睛一眨,正要趁势追击,就听少年又补了一句,“师叔多吃些,饭后还需演练今日所抄心经。”
谢岙手中筷子一抖,吧嗒掉在桌上。
……卧槽!白天抄经书也就罢了,晚上还要再练一遍?!
老纸要练武自由两不误!老纸要健体人权通通有!!
谢岙内心无限咆哮,化悲愤为力量,重新捞起筷子,恨恨咬着鸡腿。
这边白抒远回过神来,扭头闷笑,那边琴凝然摇头轻笑,轻灵舒雅。
“话说…”琴凝然抿了抿唇,忽然想到一事,面上露出一丝疑惑,“少庄主,那黑蚓怪自逃入永州城内也过了两三日,可是迄今为止,却不见丝毫动静…”
云青钧面色沉肃,“永州城内自有二十八宿胃土雉在,那黑蚓怪恐引得注意,自然不敢乱来。”
“胃土雉?”白抒远一愣,猛然一拍桌案,“原来如此,我就说那千潭村怎地之前不犯事,偏偏最近出了如此邪事,原来是胃土雉之缘故!”
“咦?”谢岙刚才没注意听,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
白抒远叹了口气,一脸虑色,“那千潭村因着得了鸡瘟,把全村鸡杀了不少,谁知竟会惹恼了那胃土雉,一气之下远离此地——唉,少了死对头,黑蚓怪难怪猖狂起来。”
“霍!”谢岙也想起来了,之前还被鸡毛呛的鼻子痒了一路。
胃土雉乃是胃宿,西方七宿第三宿,属土,为雉,□这虫虫蛇蛇之流。
啧啧,没想到这鸡鸭也有做主的人,惹不得啊惹不得…
谢岙正感叹着,忽然发现筷子上正夹着吃剩的半只鸡腿,不由眼皮一跳,忙把鸡腿丢下。
正在此时,花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天阳匆匆进来,看到厅内桌上的饭还几乎未动,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赶不上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