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吓着林琰,她自个儿倒吓得一连后退了两步,堪堪站住。醒过神来,便知林琰早知她来了,见她一直没出声,猜出她的心思,就等着她过来呢。
黛玉醒过神来,不自省,反而埋怨林琰不该明知她来了故意吓唬她,道:“作什么吓唬人?”一面说一面解斗篷。
林珗把花盆放在就近的高几上,褪了手套,上前两步接过来搭在一旁的衣架子上。闻言,笑骂道:“你不起那个心,我能吓到你?”
黛玉红了脸,却拒不承认,道:“谁吓唬你?你自己个儿做错了事,倒埋怨我。”
林琰见她面红如血,恐怕她恼羞成怒,忙往自己身上揽错,道:“我的错,是我错了,我给妹妹陪不是,妹妹原谅则个。”
林琰一本正经的赔不是,黛玉又不好意思了,转过身看旁边的一株宋兰,呐呐道:“我也没怪你。”说罢转过话头,“爹呢?怎么不见?”
“在里面呢,”林琰忍住笑,说罢,引着黛玉往西北角走去,一壁走一壁说:“那株垂笑叶子有些发黄,一直没治好,昨儿北静王给了个偏方。爹急得不得了,回来就要过来,我好说歹说才拦住没过来。估计是惦记了一晚上,今儿五更天就起身过来了。一直忙到现在,这会子还没好呢。”
黛玉笑道:“也亏得爹耐得烦,”又问:“中饭用了不曾?”
林琰道:“吃了,”说完,顿了顿,又说:“端进来吃的。”
说着话,已瞧见林海的身影,也是一身短打扮,两鬓斑白。只因浑身的气度,怎么瞧也不是个村夫,倒有些田舍翁的淡然。似一块古玉,沁了土色,正是这瑕疵,才让人觉着可以亲近。
“爹。”黛玉喊了一声,忙上前拜见。
黛玉这几年大了,也因开始学管家、女红和厨艺等,出二门都少。林海又常年住在外院,嫡亲的父女,见面也不多。
“快起来,”林海说着,仔细打量了黛玉一回,微微颔首,道:“下午没有功课?”
原来贾敏在时,夫妻两个就对儿子严,对女儿却极尽宠爱。是以黛玉根本不怕他,若问话的对象是林珗或者林琰,没有做完功课就到处逛,早吓白了脸。黛玉却脸不红心不跳,还一脸的笑,道:“宋妈妈病了,这几天都没进来,只留了功课,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林海点点头,却是一点也没怀疑,道:“这几天变天,出门就多穿两件衣裳,仔细冻着了。”说到这里,就问:“跟着你的人呢?”一面说,一面放下手里的伙计,摘下手套,说:“过去坐会子。”
黛玉就去接林海手里的手套,道:“我打发她们去茶房煮杏仁茶了,她们都进来,只怕转都转不开,别帮不上,这里磕一下,哪里撞一下,爹又要心疼了。”
林海收回手,说:“你别管,都是泥,我总是脏了手的。”林琰伸手,林海就给了,笑看着他,一手虚点着林黛玉,说:“看把她兴头的。”
“还不是您惯出来的,”林琰装出一张苦脸,向黛玉轻声说道:“女儿拿不得,儿子就拿得?果然女儿才是亲生的,我和大哥是拣的。”
黛玉知道他是说笑,抿着嘴儿笑。林海听见了,回头笑骂道:“没大没小,连你老子也敢编排?”又觑了他一眼,回过头去,道:“你不拿,难道还要我拿着?那我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
花房中央筑了一个小亭子,三个人才进去坐下,青鸟端着一个葵花式的填金茶盘找过来,当中放着三个绿瓷小碗。黛玉忙起身,亲自端给林海和林琰。
林琰打小就不爱吃甜的,即便打小就开始吃杏仁茶,仍是一样喜欢不起来。拿着勺子搅了半日,就是不吃,看着黛玉一碗见了底,忙把自己的推过去,道:“二哥这碗也给你。”
黛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青鸟煮得有多的,一会子饿了再吃。”
林琰的手就动不了了,讪讪道:“我以为没有了。”
林海如何不知他的心思,笑斥道:“有得你吃,还挑三拣四的。”黛玉忙低下头。
林琰苦着脸,仍又拿回来,拿勺子搅和几下,端起挨着碗沿一气吃了。看得林海又好气又好笑,别人不知,他心里最疼的其实是这个幼子。三个孩子中,幼子最像贾敏,眉眼像,脾性也像,吃到不爱吃的东西后的表情尤其像。不由就想起亡妻,心里就柔软起来,笑道:“就那么不爱吃?”
林琰哪敢说不爱吃,贾敏也不爱吃,却怕他们兄妹偏食,一样陪着他们吃,还装出一副吃到天下美味的样子。忙摇头,道:“没有,我就是见黛儿爱吃,特意留给她的。”林海就笑,也不揭穿。
林琰想到贾敏,即使过去那么久了,心里还是恨疼,又恐林海看出来,向黛玉说:“你来得巧,你不是说蝴蝶兰开了就使人和你说一声么,今儿早晨刚开,我带你过去瞧。”又与林海说:“爹,你歇会子,等着我回来帮您。”
林海怎么没看出来,他每时每刻都在想贾敏,但他早就想开了,他得活着,连贾敏那一份活着,还得活得高高兴兴的,替她看着几个孩子成家立业。摆了摆手,道:“去罢,要是喜欢,就搬回去摆。”
兄妹两个看了一回蝴蝶兰就回来,林海却已经去忙了,就过去替林海打下手。林海仍旧不许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