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家里,唯一还把她放在心里的,也就一个老父亲。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知老太太不喜张家人,卢慧娴忙接过去,向张凤娥说:“你听老太太的,老太太几十岁的人了,经的事多,看事比我们清楚。”又说:“你在京里人生地不熟的,就这样出去,谁放心得下?虽说大爷没多大本事,但他常在外面行走,打听事情,总比咱们这些女人强。你住在家里,一来近便,倒省得两处来回跑,白耽搁时间,二来我们也放心。”
林家没谁把她当外人,即便她住出去了,也不会丢开不管。若如此,那和住在林家有什么区别?
张凤娥只得点头,道:“我还是随老太太住罢。”虽说未能如意,但心里却暖烘烘的。
张凤娥从前住的屋子只四间房,到底小了些儿。原来她一个住还好,添了两个小的,加上身边伺候的人,多出十来口人,就住不下。卢慧娴略一琢磨,道:“这边屋子少,只怕住不下。后面罩房倒还空着,就是不近便。”
老太太道:“我这屋子都空着呢,还怕住不下?”
张凤娥就有些迟疑,道:“只怕扰了老太太。”
老太太就说:“飞儿小时候也时常住我这边,就是鸣儿,现在也三不五时的在我这歇一晚,我还怕闹?”
卢慧娴笑道:“也亏得老太太耐烦,比起来,你这两个,也比不过他们一个闹人。”又说:“料着老太太疼孙子孙女,必定要留在跟前。我不敢说,怕老太太说我偷懒,不想着在侄子侄女面前尽心,只管把事情都推给她老人家。”
林黛玉笑道:“我瞧着,你就是在这里等着老太太呢。”一语说得大家都笑起来,又说了几句,卢慧娴就去安排,陈氏也跟着去帮忙。
两个孩子小,一路风尘,早睁不开眼,抱进房里睡了。屋里就只剩下祖孙三人。老太太便叫张凤娥坐在身边,上下细细打量了几回,满眼心疼,道:“瘦了,”又说:“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和我说?”接着又问:“到底怎么回事?”
张凤娥答应住在家里,林黛玉就不气了,也坐到老太太身边。听言,道:“知道你是担心老太太晓得了跟着操心,但你不说,难道我们就不知道啦?你不说,我们不知实情,反而更担心。你是不知道,打从知道姐夫出事,老太太就没好生用过饭。”
张凤娥眼眶一热,眼泪就滚出来,道:“都是我不孝。”
她一哭,林黛玉的眼泪也来了,老太太眼圈也红着。见她们这个摸样,就笑着说:“别招我的眼。”
说是说,听是听。这一路幸苦不说,心里也没得底,又每个人商量,于今见着老太太,心里的委屈上来,哪里忍得住。
林黛玉陪着哭了半日,眼睛肿得像个桃儿。
好容易收了泪,老太太拿帕子拭去泪痕,道:“两个冤家。”
一时饭得了,卢慧娴和陈氏带着林飞一道过来,大家吃饭,饭毕,都坐着说话,张凤娥就从尤三姐到家里一直到柳湘莲入狱的事情经过,仔仔细细说来。
果然和贾府有关,林黛玉又羞又气,讪讪不语。
张凤娥也不好劝,毕竟是娘舅,多提一次,不过是多打一次黛玉的脸。
下午林海和林珗两人回来,单单把张话,这回张凤娥半点不隐瞒,少不得又述了一遍,瞒着老太太的也不再瞒着,连路上的事体也说了。
林海和林珗不时问一句,张凤娥一一说了,末了林海又问道:“信还在么?”
张凤娥点头,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信封来,道:“那天出事,刘先生就把信给我了,叫我藏好,后来三爷被人带走,刘先生又特意递话给我,教我千万收好。恐怕丢了,我一直贴身藏着。”
林海拆开看过,方才松了一口气。
福建那边必然是落井下石的多,贾珍的信写得隐晦,只从字面上看,尤三姐确实是去投亲。而柳湘莲所需要的也就是这样一个证据。若是当时被官府的人得了,只怕转身就没了。
此时有了这封信,加上贾珍的证词,再有庆和帝对广州总督的怀疑,柳湘莲之危就解了。
两边各执一词,谁也不让也不敢让,到六月底,方才渐渐明朗。
谁也料不到,就在这个当口,尤老娘竟然拦住刑部侍郎的轿子喊冤。
只当柳湘莲的案子有了变故,林家众人纵然心里担心,未免庆和帝怀疑,也不敢随意去打听。至次日,大理寺结案,把人接回到家里,才算是全然放心。
虽免了牢狱之灾,但福建是回不去了,留在京里等缺。他们不肯住在家里,扁担胡同的院子倒真用上了。
一展眼,满树繁华落尽,大觉寺的石榴又红了。
这天,李夫人上门,说了几个日子。
老太太向林海说:“这一转眼吗,一年又要过去了。我这个年纪,还活得了几天。只想着把他们几个的大事都办了,也好安心去见你媳妇。只是,亲家那边这么个情景……”
外甥女出阁,娘舅却在牢里,伤的是黛玉的体面。去了夫家,只怕不好过。
这几个月过去了,柳湘莲的案子也结了有两个月了,贾赦和贾琏的案子仍旧没有定论。既不放,也不审,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祸不单行,七月初,贾政又被人检举,说是纵容奴仆公开索贿受贿。罢了官,虽未收押,却也被看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