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的菊下楼,在失去了大厨阿贝师傅后,依然客似云来。
老主顾们都很照顾这家失去了主厨的餐馆,而新客人们也没有减少数量,也依然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而今天却来了两个奇怪的客人。
身材高大恍若巨人的大汉,以及个子娇小的少女。
“嗯……不知道该吃什么呢。”
泽越止看着挂在店上方的牌子——每块牌子上都写了菜名。
这似乎是每一家国营餐馆都具备的特征了。
“是呢,那么,推荐本店的特色菜如何?”
招呼客人的年轻女性,似乎正是阿贝师傅的女儿。
“可以啊,对了。”
泽越止指了指席地而坐的祝余。
“给我的同伴先来两桶饭好吗?”
虽然一下子要两桶饭听上去真是太可怕了,但是配上祝余那庞大的身躯,这么大的饭量却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意外。
很快,菊下楼的推荐菜就一盘盘上了桌。
泽越止吃着白饭配菜,而祝余则拿着巨大的木勺,挖着直接用桶装上来的白饭大口的吃着。
菜是很不错的菜,平心而论的话,这饭也煮的非常不错,可是却缺少了阿贝师傅在世时所作的菜带给人的那种……震撼心灵的触动。
在北京的时候,泽越止专门吃遍整个北京的所有大大小小的餐馆。
从路边的早餐摊,再到声名远播至海外的西洋人耳中、名列国营餐馆第一位的北京饭店,她都有吃过。
就连御膳厨房的御菜,她都尝了个遍。
再加上那三年的游历时光,虽然说不上全部吃了一次,却也可以说是将这片土地上知名的餐馆的名菜基本上都尝了一遍。
而她能很肯定的是,这种深藏在料理中的触动,只有在那些浸淫厨艺数十年的天才厨师所在的菜中才会出现。
“吃饱了吗?”
泽越止吃完后,问了一声祝余。
他非但将这两桶饭全部吃完,而且正在风卷云残的消灭着桌上她吃剩下的菜。
而祝余则很诚恳的摇了摇头。
要想填饱祝余的肚子可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虽然在清理吃不掉就要浪费了的食物时非常派得上用场,可是在赶路的问题上,就会造成旅费的开销过大和路程的拖延了。
虽然旅费的问题可以公款报销,可是每次都要面对财政官那充满了嘲弄的同意书还真是一场灾难。
在这个世界里,泽越止觉得自己的汉学水平有了骇人的显著提高,最起码她敢说,在原来的国家里,能够背下《岳阳楼记》的人,除了专门研究中国古代文学的学者外,没人会想要去看这种全是汉字的文学书。
“不好意思,请再给我来一桶饭。”
说出自己所需的东西后,泽越止没好气的点了点祝余的额头,有些生气的抱怨:“你啊你,真是的,吃这么多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们的旅费还管够,怎么养得起你?”
正在这时,忽然店内传来了有谁掀桌的巨大声音。
“你们在开玩笑吗?”
掀桌的那个男人有着一头白发,左眼上所带的眼罩遮不住他眼睛和脸上的烧伤。
看着这场闹剧,泽越止心中立刻就做出了判断。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就是邵安了。
卷了师傅所经营的菊下楼的全部财产逃跑的可恶男人,却偏偏有着出色的厨艺天赋。
真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就像是此时的那些身穿华美的衣服,拥有着德行操守的绅士和淑女们的体面和富贵,却全都是建立在压迫非洲整整一个大陆的民众们,让他们妻离子散沦为没有丝毫保障,牲畜不如的奴隶们血泪之上。
这场剥削与被剥削的游戏,在资本主义的浪潮掀起时就已经开始了,而且就算外壳再怎么变更,也无法改变他内在的本质。
一登场,就大声怒斥着“我说了,要给我拿来好吃的菜吧!这算什么好吃的菜?”的邵安,显然是来找茬的。
他口中好吃的菜该是什么等级?
阿贝师傅这种等级的吗?
那这世间上的万民,乃至九五至尊的紫禁城里的天子所吃的,可都是难吃的菜了。
就连天子都不会每一顿都吃到特级厨师所精心烹制的菜,更何况是这黎民百姓?
‘这个男人真是太讨人厌了。’
食物是为了填饱肚子活下去的,这是最基本的条件,能够填饱肚子的情况下,人们才会追求食物的“色、香、味”。
一味的追求美食并没有错,但是忘记了最基本的东西,那就是舍本逐末的邪道了。
“堕落到这种程度了吗?”
泽越止叹了口气,看来要决定一个厨师的真正道德和操守,必须要看特级厨师测试的通过与否才行。
不过这么一说的话,貌似她的存在就让这个情况变得有些名不副实了。
仔细想想,这全都是那紫禁城中的天子的错。
在这个世界里的泽越止、或者说是秦芷兰,并没有拥有逆天的本事,别说逆天而行了,就连毁灭世界的地龙身份都没得到。
此时此地,真正得天眷顾者是这一朝的天子。正如“天子”的称呼那般——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所以她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在“顺天而行”罢了。
泽越止默默地拍了拍没吃饱肚子的祝余的头,然后留下饭钱,慢慢地走出了店门。
走出店门后,就见到不远处的路上有一名骑着白马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