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璃,命由天定,你逃不开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看老鬼这么斩钉截铁的模样,莫青璃这句话说得心里其实没有甚么底气,她害怕了,不知道未知的未来会是甚么样子,命运的大手会把她推向哪个方向,世事无常,一夕之间可以家破人亡,自己一条命而已,又算得了甚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子王孙,平民百姓,是善是恶,是对是错,之于老天,不过是蝼蚁,微不足道。
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的本能;可对命运的无力,真的是人的懦弱么?
无论如何,莫青璃想,自己必须争一争。
老鬼沉默了半晌,却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道:“你媳妇来找过我。”
莫青璃面色一变,猛地抬起头。
“你别紧张,我甚么也没说。那孩子心思太细了,初一那日她见我面色不对当天晚上便来找我了,问我是不是有些事是关于你的,但却不好说出来的,简直就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当然这种事没经过你同意我不可能告诉她。”
莫青璃往高阁的栏杆处走,手臂张开背靠在雕花栏杆上,轻声道:“今夜这番话,你还是一直烂在肚子里罢。我怕她替我担心,她已经为我操了太多心了。”
老鬼抬了雪白的眉,道:“你放心,别看我平日里有些不正经,甚么话可以说甚么话不能说还是有分寸的,况且你二人之间的事,我更不好插手了。我只不过给你提个醒,你这媳妇,心思细腻,心机颇深,我老鬼活到这把年纪了,也看不透她在想甚么。”
莫青璃漂亮的唇线微微上扬起来,浅色瞳仁含了月光缱绻,道:“我喜欢她有心机。”
老鬼看她神色温柔,实在是难以理解,他孤家寡人逍遥了一辈子,从未沾过情爱,记不得是六十年前还是七十年前,那时倒有个小师妹喜欢他,可惜自己不解风情,小师妹后来嫁给别人了,自己就更懒得去理这些事情了。
他拍了拍腰间悬着的酒葫芦,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
一人一壶酒,逍遥天地间,也没甚么不好的,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有机心也好,在江湖上也就多一份保障,将来也能好好护着你。”老鬼似是有些感慨之意:“我走了,记着我今夜说的话,有事的话让蓝鹫给我带个信,我会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的。”
莫青璃白了他一眼,你的马不停蹄要延迟三个月。
老鬼似乎看懂了她的眼神,干笑了两声,便从观星阁飞身而下,几个纵跃,不见了影踪。
莫青璃柳眉微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为甚么老鬼说话的语气,就好像自己是一个脆弱易碎的花瓶,一定要所有的人妥善护着才好,她难道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么?
是夜子时末,莫府书房。
莫青璃站在青衣和橙夏身前,手里捏了本折子,看折子外表微微泛着黄,似乎有了些年头了。
翻开折子第一页,列举了靖王当年各类罪状,说得靖王十恶不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第一条赫然是“意图谋反”,甚至还说到有一封通敌卖国的书信,只不过这书信莫青璃暂时还没找到;后面则是一些从未听闻的子虚乌有的罪名,莫青璃即使这几日私下看过无数遍了,却仍是怒从心起,鼻间发出一声冷哼。
呸,昏君、馋臣,狼狈为奸。
折子的最后一页则是数十位大臣的联合署名:竺南青、李昌改、常德建、孔建安、少群青……正是当年联名上书弹劾靖王的大臣们。
要说这折子莫青璃是怎么拿到的,还要从那次除夕灯会说起,子书仁与莫青璃撞了个正着,一张与靖王妃七成相似的脸,再加上子书幽一提醒,子书仁稍加思考就知道了子书汐与莫青璃是同一个人,再联系到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比如已经安分下来的靖王旧部忽然联名上书,比如前几日皇宫里的刺客事件。
要不说子书仁是皇帝呢,在正月十六上朝第一日,当庭擢莫青璃为大理寺卿,全权审理靖王一案,三公九卿六部,只要她开口,所有人都得配合,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子书仁算盘打得劈拉啪啦的响,自己让别人查,尽不尽心先不说,无论查得怎么样,靖王旧部加上莫青璃难免会有意见,若是让靖王之女亲自去查,那些人不会说半个不字。既省心又省力,还不伤兄妹感情,虽然那天见到莫青璃冰冷的眼神,子书仁就知道她不会再认自己这个“太子哥哥”了,不过没关系,她不把自己当皇兄,自己把她当做皇妹就行。
靖王一案其实疑点颇多,当年草草了结,便存档入了大理寺,后来虽然不断有人上书要求重审,但是都被先帝压了下来,四年后,先帝子书和驾崩,新帝子书仁登基,可迫于朝政不稳,他根本不可能那么快推翻先帝的权威,只得一拖再拖,直至如今。
莫青璃这次可是奉了皇命,短短半个月便把当年所有相关资料全部翻了出来,陈年旧事,当然也包括这折当年震惊朝野的百官弹劾书。
“橙夏,你把这折子拿上,凡是后面署了名的官员,有还活着的,全部,一个不留的给我杀了,让他们下去给靖王陪葬。”
橙堂是专门负责刺杀的,与红袖负责的刺探消息的赤堂正好相辅相成。
橙夏把指间的银锁牢牢扣在掌心,勾起的唇角带出几分嗜血的意味,道:“属下遵命,可要灭其满门?”
莫青璃忙摆手道:“别,不要滥杀无辜,只杀那些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