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衙往北走十来丈远,路东有一座偌大院子。高高的门廊,漆红的门板,上民是鎏金发亮的铜钉。门上挂着两枚溜圆有光的兽型环。门楣上写了行云流水的两个大字:卢府。
不错,这就是本地知县卢祥的府邸。此刻,正是日中时分,卢老爷已经上衙,整个府内除了小厮就是各房丫鬟,莺莺燕燕的声音时不时从内院传来,听得人遐想联翩。
话说卢祥今年四十多一点,虽说已过不惑之年,但在酒色上却越发上心起来。在济南做了十多年知县,倒娶了四五十个姨娘。这四五十个主子,住在一个大院里,整日都有各种宅斗上演。每房姨娘都不是好打发的,这房要胭脂,那房要首饰,只把府里的采办小厮忙得七荤八素 。
当然,这四五十房姨娘中也不全是绣花枕头,十八房姨娘凤娇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凤娇家原是卖豆腐的,老爹开了一个豆腐坊。凤娇未进知县家来时,每日坐在豆腐坊内卖豆腐。左右那些轻浮子弟见凤娇长得好看,不时找机会买豆腐吃。更有些浮浪子弟给凤娇取了个娇颠颠的名字——香奶。一来形容豆腐的酥软可口,二来形容凤娇的容貌俊美,令人馋涎。
凤娇虽是豆腐西施,但冷艳孤傲,倒像是冬天里的一块冻豆腐。一般见了买豆腐的男人,她也不理睬,只问多少豆腐,冷冷切了豆腐扔过去就是。识趣些的,见她不上钩,只得讪讪走开。若有些不识趣的,依旧嬉皮笑脸说胡话。她爱听就听,不爱听。兜头一盆豆腐渣泼过来,让人好没面子。
凤娇的冷艳传遍济南府。那日,卢知县听闻自己的管辖下还有这么一个绝色女子,心中好生疑惑。一个卖豆腐的能多绝色?于是,下衙后,他单乘了一匹马,一个人来到天成街孙家豆腐坊。他在马上偷眼看台上坐着一慵懒的女子。鬓发斜梳。长眼微眯,手里摇着一把贵妃醉酒湘扇。只这一眼,只让阅美无数的卢知县心中一荡。这不是绝色啊。这可是要倾国倾城的。
心神驰荡的卢知县慌忙下马,将马缰栓到路边的石磨上,笑嘻嘻迎上去问道:“吃豆腐多少钱啊?”他脑子一时凌乱,竟在豆腐两字前加了吃字。
凤娇一看又是个色鬼。沉着脸说道:“这里不吃豆腐,要吃回家吃去。”
卢知县这才会意。忙笑道:“不是,不是,我问这豆腐多少钱一斤啊?见了姑娘,一时分心。话都说错了。”
凤娇冷冷说道:“十五文钱一斤。”
卢知县又问道:“那姑娘多少钱一斤呢?”他这回不是说错话,可是将话挑明说的。
凤娇一听恼了。自打她十三岁坐这里卖豆腐,浮浪子弟遇见千十百。但像他这么张狂的色鬼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她恼道:“本姑娘不卖!你要找女人呢,过了这道街。前面大画舫有的是。本姑娘这里是卖豆腐的,不是卖女人的。”
卢知县见凤娇粉脸晕红,生气起来越发妖娆,越发动情说道:“姑娘不卖甚好。”
凤娇听他说话颠倒,以为对方是个傻子,手内摇着贵妃扇直往外扇他:“走开,走开,本姑娘还做买卖呢。”
卢知县不走反进,推开一边的暗门,竟要闯进店里来。凤娇惊慌,怕他大白日闯进来对她不轨,大声朝内喊道:“爹,爹!”…
一个年纪和卢知县相仿的汉子从里面走出来,满手满身都是豆腐渣,身材壮硕高大。他从厨房走出来,抬头见店里多了一个大男人,抬起蒲扇大的手掌就要抽知县。亏得知县伸手敏捷,躲开汉子的抽打说道:“我可是本县知县,你敢打我?”
来人正是凤娇的爹,人称孙不二。孙不二听来人说是知县,一巴掌打下,正好打中知县的头,嘴里骂骂咧咧说道:“奶奶个熊,你要是知县,我就是知县他爹。”
知县白白挨了一下,心道他原说得不错,竟答道:“你正是我的爹。”
凤娇说道:“爹,你听,这人可不就是个傻子?”
此时,孙不二听他说话颠倒,也相信来人就是个傻子,心道,自己可不想和个傻子计较。于是,挥手说道:“罢罢罢,大早上这么晦气,你走罢。”
哪知道卢知县一头跪在孙不二面前说道:“求老爹成全我,让凤娇嫁了我罢。本知县一定多给些彩礼!”
孙不二怎相信这个人就是知县?百般无计,从角落抄出一把扫帚,劈头盖脸就要打来。就在这时,卢知县的跟随李小子急步跑来,手里扬着一个盒子,嘴里说道:“扫帚下留人他是我们的知县大人。”
这一声喊叫终于让孙不二略略迟疑,他手中的扫帚停在空中,最后无力地垂下来。很快,李小子已经跑到店前,揭开手中锦缎包裹的盒子,拿出知县印信,说道:“他正是我们的卢知县,你们竟敢打我们的父母官?”
孙不二愣怔了,看看跪在地上的卢知县,半天说不出话。卢知县这才起身,从怀内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柜台上,说道:“这一百两银子就算是本知县定下的礼金了,你们准备一下,明日一早轿子来抬人。”说罢,从门里出来,由李小子解开缰绳,一跃而上,扬长而去。
孙不二不知所措地看看凤娇。孙家豆腐在县里开了二十年了,孙不二后半辈子还得继续做这豆腐买卖。此刻要为了闺女逃离此地,实在是心不甘情不愿。凤娇冰雪聪明,昂首说道:“爹,你不用担心,凤娇嫁了就是,只是这一百两银子,有些贱卖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