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陈永却是之前在京师开当铺掌柜陈开仁的大儿子。之前说他在鄂尔泰手下当差,可不就是副都统么?眼见陈永三十来岁年纪,长得人高马大,紫黑脸庞,和弟弟陈璘的清俊有鲜明反差。
他从军中走出,声如洪钟说道:“回大帅,卑职以为此时只有突围才是。我军虽然身陷重围,但张制台的手下还有守军五千名。只要张制台写个手谕,卑职冲出重围,去成都搬来救兵,里应外合,打退莎罗奔还是有三成把握的。”
此时,鄂尔泰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捻须说道:“你说得有理。只是敌军众多,你如何能突出重围呢?”
陈永铿锵说道:“为国尽忠,报效朝廷,何谈生死?卑职留在这里也是等死,若能侥幸逃出,还能救众多官军一命。与其待死,不如拼命一搏!”
鄂尔泰被他声色感染,情不自禁上前,一把拉住陈永的手激动地说:“陈都统就是本帅的赵子龙啊。陈都统只管放心前去,本帅若能逃出生天,定会向皇上奏报都统功绩。”
陈永答道:“卑职身为武将,出生入死原本家常事,还请大帅不必挂怀!”
鄂尔泰又说道:“白日行不得,请陈都统休息一会儿,等天黑后再行动不迟。”
陈永点头说是。
黑水沟,虽然名字不好,但河水却很清澈。不知有谁发现河里有一尺来长的须蚯,正好捕来吃。鄂尔泰命众将休息,另派三五百名士兵抓鱼烧烤,勉强喂饱肚子。
等众人散后,格格看陈永往后面走去,又见她身边随行三个人也抓鱼去了,也悄无声息追了上去。隐隐走了有一丈多远,恰四处无人的时候,陈永头也不回说道:“此处安静了,格格有什么话当面说好了。”
格格说道:“陈都统果然警觉。连若晴是谁都能猜到。”
陈永扭身说道:“格格脚步轻,军中人甲胄在身,脚步粗重。这里除了格格还能有谁这般走路呢?”
不说别的,若说精明。陈永和老父、弟弟不差上下。格格笑笑说道:“若晴刚才听陈都统一番话,深感敬仰。朝廷有陈都统这样的武将,还愁平不了金川么?”
别给卑职戴高帽子。家父和兄弟做的事情卑职都知道了,卑职不想指责家父和兄弟不是,但格格秉公处置也不算过。若格格为此而来。卑职认为实在没有必要。卑职是卑职,家父是家父,卑职宁肯丢了这条性命,也万万不能辜负了皇上。”
格格正色说道:“陈都统忠心耿耿、顶天立地,若晴实在是惭愧。别的不说,若回到京师,若晴定会上奏皇上,表白陈都统壮举!”
“妹妹在这儿呢?快来看兄弟抓到了什么?”听声音就知道洛青松到了。
格格扭头去看,果真是洛青松、暗香和红翠到了。红翠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上面穿了三条须蚯。而洛青松和暗香手里各自提着两只野兔。其中有两只样子很小。还眯缝着眼睛,像是刚出生不久的样子。
格格问道:“难道你们抓了人家一家子么?”
洛青松得意说道:“可不是一窝么?死也死在一起正好投胎。来,来,来,我们不管他们,先架火烤熟了吃。”
说真的,格格也饿了好半天,为了保存体力,只得点头答应。陈永见她无话可说,转身又要走。格格拦住说道:“陈都统慢走!”
陈永停下问道:“格格还有话么?”
格格认真说道:“此去生死未卜。若晴借这兔子为都统饯行。都统为这一山将士做出如此英勇行动,若晴深表敬佩,还望都统万万不要推辞!”
洛青松也豪爽说道:“就是,洛青松敬你是条汉子。吃饱了再走不迟。”
红翠和暗香也邀请陈永过来。陈永推辞不得,只得和他们一起架起火,烘烤起兔肉来。
夜晚繁星漫天,莫云山的夜空特别明亮。从山下往山上看去,火把闪烁,隐隐传来柄鼓敲打的乐曲。听来亢奋有力,可以想象此刻莎罗奔正在开庆功宴。
张光泗写了手谕,用油纸包了,陈永揣在怀内。临行前,特意又挑选了几十名死士,这才从山脚慢慢往上爬。
鄂尔泰拿了个望远镜,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的行动。一刻钟一刻钟艰难地过去,终于,鄂尔泰终于看见他们从莫云山侧面摸上山顶。再往上看,因为视线不够却看不清楚了。鄂尔泰放下望远镜,甩甩发酸的隔壁,生怕被敌人听到似的对格格说道:“他们上去了,没见到厮杀,陈都统真是好样的。这回我们可全靠他了。”
对眼前这位鄂相——鄂大帅,格格实在不想说什么。若他当时听自己的话,多深思熟虑一番,怎能跳入莎罗奔的陷阱?
格格虽满心厌恶,但脸上终究没带出一丝不豫来。她静听周边动静,深思说道:“奇怪,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陈都统运气好就是莎罗奔另有诡计!”
鄂尔泰自得说道:“格格多心了。格格是不了解我这位陈都统,办事一向很靠谱的。”
格格实在忍不住白他一眼,不满说道:“鄂相之前也说过这般话呢,可惜我军并没有捉住莎罗奔一根汗毛。若打仗这般简单,朝廷也不会一败再败,到如此境地。若晴再不懂军事,也晓得金川地形易出难进,多产金沙,民风淳朴,愿效死力,拿下金川岂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鄂尔泰蹭了一鼻子灰,自知理亏,又不敢顶撞格格,只得生生咽了。
暗香轻声问道:“格格说可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