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拉莱卡的眼睛严厉地瞪视着安德烈神父,神父则举着双手,两眼微暝,默不作声。他们这帮手无寸铁的男女老幼被包围在这里,红军骑兵们绕着他们放松缰绳信马缓步的转圈圈,就像是荒原上的马贼洗劫大篷车的路数一般。就算战士们还未拔刀相向,空气中弥漫着的不信任却是显而易见的。
面对这样一群凶神恶煞的红脑壳,指望刚从修道院高墙后面出来的那帮宅女是不行的:她们亲眼看见安杰利娜修女被打飞了半个脑壳,唯恐自己就要被如法炮制,眼下正一个个弓着身子,双手抱头抖成一团。而神父同志却是走南闯北,忽悠经验丰富,自然见多识广临危不惧。于是盘算了一会儿之后,神父终于开始想办法打破难堪的沉默:
“至少,看在上帝的份上····”
“神父,又是个神父。”巴拉莱卡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神父和叛徒①。口口声声地说着上帝什么的,仁慈什么的,可是就属他们对穷苦人最冷酷无情····”
安德烈神父闭了口,看来情况不太妙。《神棍经》本来应该是全世界的通用语言,耶和华他老人家也应该是全世界的通用中介,不管出了什么事,上帝的脸面总是要看的。可惜现在这些都不算数了——红脑壳丝毫不掩饰他们对于天主之仆的厌恶之情,难道是想要把他们全都突突了?····
他于是把目光稍微往侧面偏离,发现契卡和战士们正在看押着一帮血迹淋淋的白军战俘。战斗结束之后打扫战场,发现有二百多白军被打死,四百多被活捉,其他都去向不明,可能是跑掉了,也可能是一头死在不知哪个沟里了。看来红军固然是火力强大,白军却不怎么禁打,冲过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刚一交锋便作鸟兽散了,所以实际上遭到杀伤的人也并不是特别的多。叶卡捷琳娜就对战斗做出了如下评论:
“如果打的是精锐之师,他们肯定能够在我们的火力下坚持前进,那样死伤就会更多,俘虏就会更少——当然,总的来说结果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没什么区别:红军的损失甚为轻微,总共是步兵伤11亡3,骑兵伤35亡7,其中还包括自己不小心从独角兽背上摔下来跌伤的。由此看来叶卡捷琳娜不让坦克营参加战斗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要是真动了坦克,这么多铁疙瘩一起跑起来,难免刮刮蹭蹭磕磕绊绊,没准还得多伤几个人。
安德烈神父看到红军多少还是抓俘虏的,心理暂时有了点底:既然对放下武器的敌人尚且能够暂时容忍其苟延残喘,对他们这帮无武装的人多少应该更加宽宏大量才是:
“我们虽然与军队同行,但是军队攻击平民的时候,我们并未参与,还尽力劝阻了。更何况,我们也不曾手持武器与你们对抗。”
神父这般为自己解释道,本觉得立即就能见效,谁想巴拉莱卡脸上露出厌恶的颜色,回答毫不留情:“你还需要手持武器吗,神父?”“光是你们排放的那些思想毒素就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了。打着教化的名号,灌输给人民群众一些荒诞不经的玄幻故事,让他们乖乖地做上帝的羊群,好方便你们这些寄生虫吃肉吮血,敲骨吸髓!地星诞生到现在好几百万年,没有一年里面有你们那个上帝的位置!····”
若是平时,要有哪个穷棒子小鬼胆敢如此大放厥词,断断乎是要责打一番的,可是现如今安德烈神父却无暇顾及天主的尊严是否受到玷污,他得关心自己的处境呢。被巴拉莱卡这么数落了一通,宅女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心里又气又怕,只好默默念经来安抚自己,安德烈神父心里却明白:如果红脑壳当真要把他们全送去见上帝,恐怕是没有闲工夫批驳他的言语的。看来事情还有余地,至少他们还没有下定决心。于是神父便不再搬用上帝的名义,也停止了对自己的辩解,反过来说:
“就算你们不是上帝的信徒,至少也是与我们同样的生灵。现在你们的人和军队的人都曝尸荒野,我看应该殓葬了为好,免得成为野兽的食物。嬷嬷们可以在这件事上出些力····”
巴拉莱卡满脸的不信任:“想要帮忙,你们就乖乖地别自找麻烦——愿意掩埋死者就请便,可是别想打活人的主意。要是被我发现你们到处卖狗皮膏药,绝对不轻饶!”
“是是是,我们一定谨慎言行。”安德烈神父心中暗喜,“至少,请允许我们将他们葬在一起,上帝把他们创造出来的时候,身上是没有红色和白色的···”
“——别做梦了!”
巴拉莱卡一声断喝,这让安德烈神父大吃一惊,因为他分明看见骑兵营长的面色已经由厌恶和不信任转为憎恨了。她举起马刀,刀尖危险地指着神父的鼻子:“你要记清楚!——我们生不从一处来,死也不会往一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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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克旅赢得了一场完美至极的胜利,可是这样的胜利对每个人来说似乎都不完美:叶卡捷琳娜心里清楚,这样的战斗没法成为值得称道的资本,也就对她的发展无甚益处——自然,她是不会对同志们明说的。至于蒋玉成,他的心理就复杂得多,而且同样难以对同志们明说。
“为什么瓦莲娜下手那么凶狠呢?”
蒋玉成在心里问着自己,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当然,直接去问瓦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