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鲍尔这两天心情很不好,街坊们路过他家门前时,半夜不时能听到门内打骂的声音和女人小孩的尖叫哭泣,但街坊们谁也不敢去招惹这位老爷,在逊金河港,谁不知道港口的警备队有时是比码头那些黑帮流氓更无耻的流氓呢?
前两天下城区北区被那头大章鱼毁了大半个居民区、近一千平民死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的消息被传出后,这位比流氓还流氓的流氓头子还曾经买了酒在家里大醺一场,醉后哇哇叫着什么死得好、终于踢开这块拦路石之类的醉话,这两天据说被提拔之后。反而却不高兴起来,可见这位流氓头子的喜怒无常。
不过再怎么心情不好和打老婆,这个流氓头子却没有再买酒喝了,因为他必须天天清早出勤巡卫到半夜。才能回家。
逊金河西岸,鲍尔带着一群手下走在闭门禁户的下城区街道上,肮脏狭窄污水横流的小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鲍尔踩着一滩滩积水走着,一边听着自己一个手下的抱怨。
“头儿。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大日头下一整天巡逻搜查逮捕的,我们把城里的流氓小偷都抓光了,兄弟们也折损了六七十个,病的病,伤的伤!”
“快到头了,子爵堡里住着的那些大人们是要上帝都的,总不会一直这么待下去,你们这段时间好好表现,帮我把大队长这个位置坐稳了。等这段时间过了,总有你们享受的时候!那些伤病的兄弟也别慌,那些大人们让我们做事,不会亏待我们的!”
鲍尔大包大揽地拍着胸口,安慰着手下,其实心里却也十分没有底:
警卫队长这个位置,一直是有爵位的贵族老爷才能任职的,如果不是和里皮子爵有点牵连的人都被撸了下去,牵连广泛,也轮不到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平民小子出头。自己等受勋队伍离开后会是什么前程,他也没有把握。
但他现在想的不是警备队长这个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位置,做到这个位置后,才知道这个位置有多么坐如针毡。单是他这些天听说的东西,就够让人心惊胆跳的。
菜市口的绞架上,至今还悬挂着以前常常挤兑为难他的两个前警备队长心腹的尸首,这些还只是不够格被砍头的,据说监狱门前的铡刀下那些小贵族的哭号和横淌的鲜血一直没停过,只是平民并不允许观看贵族行刑。传闻也没有扩散,否则早就成为了手下的一件谈资。
但鲍尔不是这些什么都不懂的手下,他活了这么久,还没听说有贵族老爷上断头台的事,单是这么一个情况,就够他心凉的了:
连贵族老爷也是说砍就砍,那他要是一个不好,那不是眼都不用眨一下就死啊!
活了这么久,他从没感觉自己脖子上的脑袋这么岌岌可危过,平民一直是命贱的,但当他以往一直暗中腹诽的高高在上的贵族也变得和他这样的平民一样命贱时,鲍尔不感到开心,只觉得更加朝不保夕,仿佛一直顶在头顶的支柱轰塌下来了,没法形容的惴惴不安一直萦绕在心头,督促着他全心办事,少话多做。
鲍尔的亲信手下也是感觉得到鲍尔的忧惧的,苦着眉头。
“可那些大人们一直叫我们捉人捉人,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人口,我们都照着办了,却还不满意!要么也给个具体的画像什么的,就算咱们真的找不到,照着画像去弄个相似倒霉鬼顶差,那也好过……”手下拿手在脖子处龇牙咧嘴地比划了一下,“——成天拿脖子在裤腰带上拴着,真是没法活了!”
“你闭嘴!”鲍尔连忙捂住手下的嘴,低斥道,“你懂什么,我们要对那些大人们交差,那些大人们也要对更大的大人们交差的,你敢糊弄那些大人,那些大人就直接糊了你——这种话你再敢在外面乱嚷嚷,老子就先踹死你!”
他踹了手下好几脚,终于在手下鞠躬讨好下放过了后者,一行人继续沿街巡逻。
鲍尔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走过的一个巷口中就站着两个他口中的大人,将他最不想被听到的话听进了耳中。
单匹驽马拉着的带篷车斗里,穿着肮脏的仆役灰布袍的中年男子手里卷着缰绳,从动作神态到举止都像一个真正的车夫,却有着车夫所没有的精光敛聚的眼眸,看着走过巷口的警卫小队,低而压抑的斥骂和对话远远顺风而来,有些散碎,但对于车斗里坐着的两个人来说,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得不错,港口水牢里住满了人。但里面没有一个是我们要找的。”中年男子用毫无特色的声音对车斗里的另一个人说。
“连被陛下赞誉过眼利如鹰的‘鹰眼’,也无法找到那几个小虫豸?”弗里茨拨弄了一下左手尾指上一枚不起眼的戒指,淡淡道。
“鹰眼”并不受讽刺言辞的激怒,依然平静道:“抓到的人中没有那些人。那么我的眼睛再锐利,也是没办法变出他们来的。”
“我已经第一时间封锁了城港。”
“可您明知道,这不到五丈高的城墙是挡不住那些家伙的,尤其这是一个贸易繁忙的临河大港,而且这不是您经营的地盘。虽然当地的贵族们配合,但假借别人的手,终究没有自己的手好使唤,”
“鹰眼”继续说着,他的声音毫无特点,仿佛时刻习惯将自己掩饰成一百只鼹鼠中不起眼的一只,而他隶属一支只接受皇帝直接调派的秘密队伍,就叫做“鼹鼠”,没有人知道“鼹鼠”具体有多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