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悼红轩中,迎春、可卿湘云等人几日坐立不安,却不得消息。这日却见茗烟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三女忙将茗烟围住了,只问如何,可曾有宝玉的消息。茗烟哭道:「回三位二奶奶,咱们荣府这头倒是还好,只是将爷们在狱神庙里禁着,只是……宁国府那头已经有了发落。」
可卿忙问如何发落,茗烟才将宁国府诸多罪状都说了,又道:「珍大爷和小蓉大爷都被立了站笼在东门口示众,其余男丁发往古宁塔,女眷……女眷皆被卖做官妓……」
众人听了都哭做一团。迎春哭着问道:「可知惜春妹妹的下落?」
茗烟道:「四小姐因一直同其他奶奶太太们在一处,只怕如今也被拉到人市上去了。」
湘云听了道:「如此我们快去那里看看,若是能赶得上,将四妹妹赎回来是要紧,倘或能多救回来几个更是再好不过了。二姐姐,卿卿姐姐,咱们便将银钱头面都拿出来,这就去救惜春妹妹吧。」
茗烟也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来,递给迎春到:「这是宝二奶奶让我交给三位奶奶的,只怕也用得上。」众人打开一看,都是宝钗日常里带的金银首饰。
可卿道:「两位妹妹,我知道你们都是心焦,只是湘云身子不方便,迎春又太过熟识,只怕到了那里被人认出来更是麻烦,不如还是我去走一遭,东府上的人都当我是死了的人,只怕一年多光景过去了,也没几个人能认得我了。」又将那银子拿出一半交给迎春到:「二姐姐,再多带银子也不能将宁国府的人都救下来。况且湘云这就要临盆,更要使银子,这些你暂且留着,我们也要度日过活。这一遭不知咱府上还能否翻身,哪里能一文不名?」
迎春将银子收了,又嘱咐可卿许多话,可卿都一一答应了,说完便同茗烟一路去了。路上寻当铺将一些首饰典当了,换做银子,只得了一百二十余两。不一时来至人市,果然见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中间一处搭着个高台,台前头都是喊着出价的人,上至王孙公子,下至老鸨骚客,还有那市井泼皮,看热闹的更是不可计数。台子后头便是被捆着的宁国府众女眷。
可卿同茗烟不敢靠的太近,只远远地张望。茗烟因朝旁边一看热闹的书生问道:「不知这卖的是哪里的妇人?」
那看热闹的道:「是被查办了的宁国府里的女眷。」
茗烟又问道:「哦?有这等事?不知是何时开始的?可曾卖出去了几个不曾?」
那人道:「已经有一会子了,这宁国府想当日荣华富贵,果不然,这府中女子都是一等一的相貌人品,已经有几个被人高价买了去了。」
茗烟正还要问,却听台上道:「贾惜春,贾敬之女,贾珍之胞妹,年十七岁,善书画,起价二十两。」台下不由得一片哗然。顿时有人叫道:「三十两。」「三十五两!」「四十两」「五十两。」
可卿忙给茗烟使眼色,茗烟却低声道:「二奶奶,且莫急,小的自有分寸。」说着只听有人叫道八十两。出价声顿时停了,只有下头人交头接耳。台上官差喊道:「还有没有高过八十两的?」
茗烟方朝一旁走了两步,稍稍离可卿远了些,喊道:「我出一百两!」这话一出,顿时台下一片哗然。台上官差喊道:「这位小爷出价白银一百两!还有没有高过一百两的?」
正喧哗着,那喊八十两的又喊道:「一百一十两!」
茗烟只得偷偷的看了看可卿,遂喊道:「一百二十两!」
那人更不示弱,不等茗烟话音落下便又喊道:「二百两!」顿时台下如同炸了窝一般,凭再多见识的人也没见过如此天价买人的。此刻可卿只能拿出一百二十两,即便算上留给屋里迎春的也不足二百两,又要留些银子度用,只得含泪朝茗烟摇了摇头。茗烟也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了下去。
那出价二百两的人走上台去,只见衣着不俗,却并不认得。一时交割了银子,便将哭哭啼啼的惜春带了去。台下众人无不交头接耳。可卿不免低头垂泪,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惜春被带走了,正寻思让茗烟悄悄跟了去,看看究竟是何等人家如此天价将惜春买了去,却见茗烟噗通一声跪下,哭道:「二奶奶,好歹把这个与小人买了吧。」
可卿一看,台上正在卖一个小丫鬟,虽不标致,倒还白净,些微亦有动人处,因问道:「这是何人,你可认得?」
茗烟道:「回二奶奶,这丫头唤作卐儿,与小人是至好的,前日里小的还求宝二爷求珍大爷将她许配给我呢。还求二奶奶成全!」
可卿听罢道:「如此你还等什么,还不快些,莫要被别人又抢了去了。」
茗烟听罢忙磕头谢了,起身喊价。谁知自打惜春被人二百两买走之后其余人价格也是低开高走,最后只花了三十五两方将卐儿买了。茗烟忙上台去,一面给卐儿递眼色一面交割了银子拿了文书,领着她下了台,忙忙的松了绑绳。
可卿恐人多眼杂,三人来至一僻静处,可卿细细的问卐儿尤氏下落,后头还有什么人等着发卖,卐儿因以前只见过可卿几面,又有一年多不见,并不曾认得是可卿,只听茗烟喊二奶奶,因回到:「太太一早就被人买了去了,却不知流落到哪里。只有些粗笨丫头婆子了,哦,对了,以前伺候过蓉大奶奶的宝珠姑娘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