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都市现代>小花奋斗路>七十九、深渊凝望着你

郑教授正将换下来的皮鞋放进鞋柜,听见张南燕出来,就抬头对她温和地微笑。

“小张,今天过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张南燕觉得恍如隔世,她的面前,灯光温暖,客厅整洁,男主人儒雅温和,这就是人们辛苦追求的幸福生活啊。

可她的后背上寒意还没有散,隔着一扇门,那是一个女人的孤岛。

郑教授温和微笑,温和问话,看上去他依然和平时一样的儒雅,可听到了他沉重的步伐和在家门口沉默的停驻之后,张南燕似乎窥视到了这温和背后的疲倦和无奈。

她明白了郑夫人那句“不要告诉他”的意思,不仅是不要告诉郑教授郑夫人试图自杀、疯狂伤人的事情,更是不要让他知道他苦心伪装出来的平静假象早就被洞悉。

“夫人她……”张南燕低着头,让头发遮挡在脸前,一只手挡在额头前。

“她怎么了?”郑教授立刻焦急问道。

张南燕正要开口,却想起了夏白萍的请求,话到嘴边她却改变了。

“夫人没有吃饭,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好。”张南燕快速说出。

郑教授顿时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没关系,她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谁劝也没用。”

“那……我先走了……”

张南燕仓皇不安,匆匆告辞离开。

她一口气跑下楼后,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卧室的窗户。

窗户关闭的紧紧的,下午关窗时,她还特意把窗栓锁死,用力推了几下,确保锁得结实。

窗帘层层叠叠垂在窗户里,被卧室的灯光照得影影绰绰。

不知道为什么,张南燕总觉得窗帘后面是一张面如死灰的脸。

她忽然想到,今天上午,青春怒放的黎春晓欢快地跟在郑教授的身旁,她的笑容娇憨,身材妖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张扬显露着她对郑教授的仰慕之情。

而郑夫人,也许当时就在窗户后面,她看着这一幕,她听着年轻美丽的女孩儿张扬放肆的高跟鞋声音,纠缠在自己丈夫身边,也许就是这一幕刺激到了她吧!失去青春、失去美貌、失去行动能力的的中年妇女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无力、愤怒、怨恨、恶毒、诅咒,还是绝望?

张南燕猛地打了一个冷颤,郑夫人那张被凌乱头发覆盖满的脸庞出现在张南燕的脑海里,那歇斯底里的咒骂声刺穿了她的耳膜。

张南燕猛地后退一步,不敢再看卧室的窗户,她转身落荒而逃。

张南燕做了一晚上的梦,她梦见了自己还住在贫穷破烂的小山村里,梦见父亲拿着笤帚抽打母亲,母亲刚刚还在哭喊哀求,下一刻就双手叉腰、披头散发地咒骂张南燕是赔钱货。她恐惧地走进黑黢黢的土坯房里,那么阴暗那么湿冷,怎么也走不到底,昏暗中,伸出来一双干瘪的手,狠狠掐着她的身体,她想跑,可双腿却像灌了铅,被死死钉在地上。屋门口,弟弟在得意的大笑。

父亲野蛮地吼着:“我养活你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打死了都没人敢管!”

母亲恶毒地咒骂着:“女的就是个赔钱货,只会浪费粮食还不如养头猪!”

奶奶没有声音地笑,空气从她干瘪的口腔里挤出来就像是抽动着破烂的风箱:“小雄,她是你的童养媳妇儿。”

幼年的弟弟在她的背上咿呀学语,少年的弟弟在她身边奔跑呼喝,成年的弟弟像一堵墙居高临下逼迫来,稚嫩的声音、嚣张的声音、霸道的声音都在她的耳边叫着:“童养媳,童养媳!”

黑色的雷在头顶上炸响,雪白的闪电撕破一瞬的黑暗。浑身是伤的母亲,手里握着一个农药瓶子,颤抖着送到自己的嘴边……喝农药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她,浓烈辛辣的农药气味距离她越来越近,她想挣扎,可是浓郁的黑暗让她恐惧让她疲倦,好想干脆喝了吧,放弃了就再也不会辛苦了……

张南燕猛然惊醒,心脏猛烈抽搐着,好几秒的空白之后,空气才缓缓地吸入胸腔,意识才渐渐恢复。

她坐起身,抬手摸脖子,湿漉漉的,再摸一把脸,才知道一手心的都是泪水。

张南燕按部就班洗漱完。

到了该上班的时间,她迟疑了。

她实在是害怕。

可另一方面,她又深深地同情着郑夫人,那种绝望她感同身受。

而且,她的处境逼迫她必须有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不允许她逃避退缩。

她只能继续去郑教授家里做保姆。

她穿越校园,往教师家属楼走。

校园里到处都是大学生们朝气蓬勃的身影,篮球场上一大早就热闹非常,很多男女学生正在忙着悬挂横幅。

张南燕没有心思看热闹,独自走着。

小路边的草丛中卧着一只又大又胖的白猫,脚步声打扰了它的清净,它张大了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而慢吞吞站起身来,撇一眼不远的道台,看是哪个冒失的家伙扰人清梦。

今天肯定是个好天气,一大早太阳就晃眼的很。白猫眯着眼睛,瞟了一眼,本来打算转身走开的,可它停住了,懒洋洋看着“可怜鬼”走过来。

这个“可怜鬼”,每次看见她都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这么又弱又丧的,她能找到食物养活了自己吗?

白猫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呼噜声,就像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张南燕低落地走着,忽然看见不远处的草丛边站着又白又胖一只大猫。

“是你!”张南燕惊喜得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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