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女史静静听了片刻,方道:“堂姨对那人的身份一清二楚,却没有出面揪出那人,所为者何,我却是看不懂了。若堂姨真的无异掺和宫中是非,想来,无论我怎么劝说,您都是不会答应皇后娘娘的提议的,可您允了。想来,这宫中,还有您放不下的人是不是?宫中妃嫔,大多与您交情平平,那么,能够让您放不下的,想来只有仇敌了。”
“身处是非之地,纵然再淡薄,又能淡薄到哪儿去?如你所言,我也不过是个是非之人罢了。”庄修容叹道:“你这丫头,初初进宫时还颇为稚嫩,如今瞧着,倒是长进不少。”
“跟在皇后身边儿,看着皇后娘娘的为人处世,又有堂姨时不时的教导于我,我若仍与入宫前没什么两样,才是白白辜负了林国公夫人与宝福公主为的我一番筹谋呢。”
“你既有了想法,便继续猜下去吧。也让我看看,你究竟成长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堂姨之命,筠巧不敢不从。”林女史抬起头来,直视着庄修容的双眼:“若筠巧所料不错,那幕后之人,只怕与堂姨有仇吧?所以,堂姨才会对那人这般关注。堂姨之所以不立即出手收拾了她,一是因为您还没有这个实力与她硬碰硬,二是眼下的这些罪名不至于将那人置之死地,所以,您在等待时机。”
庄修容听得鼓起了掌:“你虽不姓庄,却比你娘更像庄氏女。假以时日,或许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娘……罢了,她虽糊涂了些,也因此受了颇多诘难,但也是福祸相依。若是她与我似的,只怕早就过不得安稳日子了。”
“我再猜一猜,堂姨不是小气的性子,寻常的事,不至于让您对那人产生如此仇恨。堂姨会与那幕后之人结仇,恐怕与庄氏一族落魄之事有关吧?”林女史眸光微动:“听闻当年,堂姨之父乃是庄氏一族的族长,官至户部尚书,家族一夕落败,想来与朝廷倾轧脱不了干系。那幕后之人,在这件事中,也馋了一脚?”
庄修容面带微笑地看着林女史。她素来是个冷清的性子,偶然一笑,倒颇有些冰雪消融之感:“我还是那句话,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若你想知道真相,只管自己去查。能够查出来,那是你的本事,查不出来,说明依你现在的本事,还没有资格接触这些事。”
“多谢堂姨教诲。堂姨虽不愿与筠巧明说,但知道这些,对于筠巧来说已经足够了。接下来,还请堂姨小心。”
“用不着担心我的安危,姜皇后既然开口放我出去,就是我有可利用之处。姜皇后是个明白人,与她合作,我很放心。”
林女史出去后,就寻机会给林娇怡提了个醒:“我堂姨细微缜密,比起许多足智多谋的男子也不遑多让,可用,却也得防。如今,我虽见了堂姨不少次,却仍摸不准堂姨的心思。”说着,叹道:“若不是庄氏一族落魄,依着堂姨的才智,在宫中只怕如鱼得水。”
庄修容虽是林女史的堂姨,是林女史生母的嫡亲堂姐,但毕竟不常见,关系又能亲近到哪儿去呢?如今林女史借着亲缘关系亲近庄修容,庄修容也乐得利用林女史与姜皇后搭上关系。两人之间,不是全然没有感情,但终究利用与防备居多。
与庄修容相比,林女史到底与林娇怡一家走得更近一些。昔日林女史走投无路时,是林夫人与林娇怡站出来为她说了句公道话,也是在林家长房的支持下,她生母才能够顺利摆脱家中吃人不吐骨头的父亲。
林女史自打入宫以来,便鲜少与林家长房联系了,但长房的恩情,她并没有忘。
她虽不知庄修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该提醒的,她得提醒到林国公府。
张婕妤、庄修容与周贵嫔三人被姜皇后选中协理六宫,庄修容神色淡然,周贵嫔面露惶恐,倒是张婕妤,实在喜不自胜。张婕妤自忖出身也只比上头的李淑妃和穆贤妃略逊一筹,偏偏就因为晚了几年入宫,事事都要排在李淑妃和穆贤妃之下,心中早有不甘。
她也是有儿子的人,自然要为儿子好生打算。当然啦,若是在为五皇子谋得好处的同时,能够顺便踩一踩李淑妃和穆贤妃,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
有人欢喜,便有人发愁。
周贵嫔得了这等好事,却是惶恐了大半日,才去找庄修容问计:“不瞒姐姐,我骤然得了这差事,心中实在慌得很。我本不是什么显赫人家出身的闺女,皆因家中叔父有幸尚了大长公主,皇上和皇后娘娘才高看我几分,我的才干,是万万比不得诸位姐妹的。也不知皇后娘娘为何选中了我?”
不待庄修容拒绝,又道:“我知姐姐虽平日里鲜少外出,但心中跟个明镜似的,还请姐姐教我。”
当初,朱妃还在的时候,就因为周贵嫔出身不显,嘲讽过朱贵嫔。那时候,还是柳昭仪的柳妃与庄修容,都为周贵嫔说过话。如今,柳昭仪早已更上一层楼,成了柳妃,还诞下了皇子,看起来,是三人中混得最好的,但不知为何,周贵嫔打从心底更信服庄修容,觉得庄修容为人行事更稳健些。
庄修容看了周贵嫔一眼,道:“皇上和皇后娘娘选中了周妹妹,自有他们的道理,周妹妹只管跟紧皇后娘娘的脚步,做好分内的事,也就够了。”
周贵嫔若有所思,片刻后,朝着庄修容盈盈一拜:“多谢姐姐教我。若不是姐姐提点于我,我怕是真的要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庄修容微微一笑。
周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