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她当场愕然回头:“你说什么?”
丹眸微凝。他锁住她的目光深沉得令人心颤:“不是想逃吗?我可以助你……”
“……”
“我听到了……你那日里对倾城说的话……”深邃如海的琥珀丹眸与她此刻微显呆怔的目光深深对视。陶沝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眸底正倒影着自己的模样——
“如果你真想离开皇宫,我可以助你……三年——不,至多五年,我一定接你回来,做我大清国最尊贵的女人!”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切静谧无声。
心跳止,呼吸停,来往的行人也都恍如虚设,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如此旁若无人地轻易许以她后位。
若不是他说这话时的神情过于坚定,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他已经疯了……
她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冲动地想要开口问他,“那你愿意跟我走吗?一起离开皇宫,去外面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但这话还没到嘴边,就被她重新咽了回去。因为不用问,她其实也知道他的答案。
所以她笑了,嘴角微漾:太子爷忘了吗?董鄂一早就说过了,董鄂对这后位从来都没有什么兴趣的……更何况,不管是三年还是五年,这当中的变数都太多了,时间也太长,长得足以让一个人忘却另一个人了,董鄂这人一向都经不起什么诱惑,太子爷难道就不怕董鄂到时候会改变心意?亦或者,到时候改变心意的是太子爷也说不定……”
虽然陶沝由始至终都保持着浅笑,但她话里的这份言下之意却是极为明显: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一直保持对你的这份心意?
闻言,某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不由自主地怔住,大概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好半天,他才像是终于反应回神,如红枫般的薄唇轻轻一掀,语气深意十足:“若是彼此真心,必不会轻易改变!”
“太子爷此言差矣!”相对于前者略显迟疑的肯定,陶沝却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真心这种东西,真的是很靠不住的!也许现在的确是彼此真心,但一颗真心若是失了温柔呵护,或许不出一年,甚至是半年就变了呢!而且……”她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清晰咬音,“最重要的是,太子爷您对董鄂,真的有真心么?”
话音未落,他原本平静的脸色当场剧变。眼神也凌厉得相当吓人,犹如刚出鞘的锋刃般朝陶沝直射而来。
而陶沝这厢亦难得卯足了全身的勇气,毫不退避地与他对望。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度陷入僵滞。
双方默默对峙了一会儿,某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率先轻叹了一口气,继而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竹筒,柔声问道:“这个……算不算是真心?”
陶沝闻声一懵,而后眼光便死死地落在对方此刻取出的那只似曾相识的竹筒上,一眨不眨。
竹筒已经被洗干净了。但如果她没记错,这只竹筒就是四四大人生辰当日弘晖带她去抓蛐蛐时拿在手里的那一只,之后因为十四阿哥的关系,这只竹筒连同抓蛐蛐的竹网兜一起被她掉在了假山石洞里,再后来又被他捡了回去,硬说其做工别致,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向四四大人要走了。
她一直觉得他当时的这一行为着实古怪,她原以为他定是发现了她和十四阿哥之间的那幕小插曲,从而想借此要挟十四阿哥,但现在看来,他此举似乎另有深意。
“你不是问我是否有真心么?”不容陶沝多想,某人已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那只竹筒,并递到她眼前:“那么这个,算不算是真心?”
在看清装在那只竹筒里的东西时,陶沝的脑海中俨然一片混乱,连带呼吸也跟着一并停住了。因为里面装的不是别的,而是满满的红豆,一颗连着一颗,红得那般耀眼,让陶沝没来由地再度想起了她那日在假山洞里频临绝望地将那条红豆手链砸向他时的场景,还有之后再去看时,里面已然恢复如初、再找不到一颗红豆时的画面——
原来,那时掉落在地上的红豆全是他捡走了吗?原来,他当日等在洞外不走,之后又迟迟不归,竟是为了捡回这些红豆?
心莫名狂跳不止,耳边也继续传来对方的温柔陈述:“虽然有点辛苦,但总算还是全部捡回来了,整整一百颗,一颗都没有少……”
“……”嘴唇咬得死死的,陶沝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强忍着不让眼泪轻易滴下来。
这家伙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每一次,他都是在她打定主意要放弃的时候又跑来招惹她;每一次,都许给她一个根本实现不了的承诺;却偏偏每一次,又让她的内心莫名燃起一丝飘渺的希望……
“我用金丝线将它们一颗一颗重新串了起来,你看,还和以前一样……”他一面说一面从竹筒里慢慢地取出了那条红豆手链,很是自然地将其套在了陶沝的手腕上。紧跟着,他又撩起自己左手的长袖,将戴在他手腕上那条几乎一模一样的红豆手链展示在她面前,“如此一来,它们便又是一对了……”
……
“……这样,便又是一对了!我之前,也是一直戴着的……”
……
陶沝记得,当日在毓庆宫的那间书房里,这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也曾对她做过几乎同样的事,说过几乎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