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长纱云笠的男子,在人群里自然格外惹眼。
街边叫卖声此起彼伏,迎面走来一个急匆匆的人,不知怎的就与男子擦肩一撞,对方骨骼强健,险些将他手里的食盒撞撒了出去。只见他双手紧紧护住食盒,略带鼻音的话语从云纱间传出,“兄台你?”
“哪个不长眼的撞我?”哪知来人先发制人,英朗俊颜偏要做出凶神恶煞,正是那陆拾遗。
“我。。。”男子像是被吓住了,言语顿了顿。
温吞吞的,天生一副等着被算计样。
陆拾遗斜眼一瞥,对着还藏在人群中的莫怀古,使了个眼神:我来试一试他。
“哎哎哎我的老腰,不行了不行了,我得躺一会。”说着,他就作势扶着腰,横躺在了男子脚边。
手肘一支抵着脑袋往上瞧:“看你这一撞,我骨头都快散架了。废话不多说,你看你能赔多少银两吧。”
人讹人常有,所以众人图个热闹,纷纷笑着驻足围观。
男子掩在长纱后的面容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就听他声音透着为难道,“兄台,我是一个里就剩一两了,要不你先拿去问诊--”
“一两?这是看不起我呢!不管,拉你去见官吧。”
莫怀古在人群里故意配合着,压低嗓门喊道,“见官见官!”
有不明真相的人也跟着起哄,男子左右环顾,语气犹豫着问道,“那您看?”
“没个十两我是起不来的。”陆拾遗装上瘾了,说的毫无愧疚。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男子更是为难的杵在原地。
一般这时候就需要有人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了。
“哟,小道方才分明看见,是你把人撞得快散架了,怎么五大三粗的男人,好意思赖着一个文弱先生?
周玄清与刘晏殊过来的刚刚好。原以为那两只妖会如何不露痕迹的跟踪,结果却是明目张胆的试探。
男子已经转过了身看向周玄清,只是面容一直掩在云纱内,不知是个什么表情。
陆拾遗扬起眉梢轻声啧了一下,刚要发作,但见侯爷袖下手指微曲一划,做了个手势。
这是要他按套路走的意思。
于是稍皱了下眉头沉吟,陆拾遗配合的叫嚣道,“哟,哪里来的小道姑,敢管本大爷的闲事!”
周玄清不知刘晏殊做了小动作,还以为陆拾遗这只大公鸡开了窍。目光从男子的云笠上抽回,淡了笑意朝地上的人正经呵斥:“小道打从牛头山下来,遇上不平事自然要说道说道。这里离县衙也不远,兄台看是要公了还是私了呢?”
若不是一伙的,陆拾遗都要替周玄清鼓掌叫好了。他慢慢坐起身敲了敲后腰:“什么公了私了,本大爷现下感觉好多了,就不与一个教书先生计较了。”
围观的人群稍显遗憾,一瞅没热闹看了也就慢慢散开了。
“孔先生,没事了。”周玄清踏步迈向男子,近了身又细细一嗅。可惜妖王的气息已经散了干净,只留下一丝似有似无的胭脂味。这胭脂味不正,融了媚气。
暗暗纳闷起来:这教书的莫不是在女妖身上打过滚?
孔先生刚从麻烦中脱身,还未来得及答谢,惊疑问道,“女冠,你认识我?”
周玄清摸摸鼻子讪讪道,“我们方才就在客栈里,结账的时候听到掌柜这么叫你的。”
大同镇只有一位姓孔的教书先生,周玄清不认识,但是师妹秀儿曾见过一面,回到山上后还给她比划过:什么清隽翩翩,博学经纶。。。还是头一次见秀儿对着男子评头论足。
面前这人故意隐着容貌,与秀儿描述的样子,还真不好比较。
孔先生释然后轻点了下头,连带着云笠长纱轻拂开一角。
这一下,周玄清算是看清了他的长相:脸嘛倒是端正素净,除了眼窝深陷,一圈乌青,活像了短寿命一般。
这种情况,多半是少了些精气,再加上他身上淡淡的妖媚气息。周玄清笃定了:这先生身边一定藏了一只女妖。
孔先生似乎不再愿意攀谈下去,一副急着要离开的样子。他朝周玄清道了一声,“萍水相逢,今日多谢女冠搭救,小生大恩不言谢了。”
就在他移步要走的时候,周玄清摸出一张黄纸符箓递过去,“有缘有缘,小道看先生面善,送你一张保命消灾符,你记着放在身上。”
孔先生似乎盯了一会才将那张符箓塞进袖子里,点头含糊的道了声谢,就往长街另一头走了。
人影走远,刘晏殊眨了眨眼睫,眸子看着周玄清深凝:“你不是疑心他与妖王有瓜葛,为何还给他符箓防身?”
周玄清不躲不避回望过去,“侯爷,我方才想明白了一件事。你说妖王逃下山,他是要先找地方躲起来,还是会去查散发传信符箓的人报仇?”
巳时已过,逆光从头顶投下一轮光辉,衬得刘晏殊桃眸细弯,薄唇绽开一抹笑容,带着深意看向了周玄清。“如此说来,小道长你是胸有成竹,那张符箓是故意给他的。”
周玄清不喜欢将话说透,不是故作姿态,而是为了出差错的时候不至于太丢人。她轻挠了下额头道,“我看咱们需要在镇上留宿一晚,等查清楚才好行动。”
提着食盒的孔先生步伐加快了些,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热的,稍显虚浮无力。他挤过了熙攘的街市,转过了一个弯口,才走进了一处巷子。
这边的灰白石砌围墙都不高,隔个五六丈就是一排简朴的房屋。他停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