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容颜不老,却被青楼的瑶母视作摇钱树。她总是千方百计地说服我去接客。虽然我身负异能,但我早就发誓,剪去一切羁绊,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隐藏在灵魂里那个沾满鲜血的我就是最深的羁绊。我一介女子,只能以万般勉强的理由推辞瑶母。
终在那一日,我实在拗不过瑶母,答应了去应付从前线凯旋而归的将军。瑶母说,那只是应付,将军新得势,实在不敢招惹,况且,他还点了我牌子,只有我应付得了。
我想着,瑶母于我有恩,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中予我以安生之所,只当是报恩了。到时见了那将军,如果他用强,最多,用幻境骗了他去,我还是我。
我见到他时,他一身青色布衣负手站在雕栏边上,凝视着满世清辉。褪去戎装的将军,看起来如此温文儒雅。他听到我进来的声音,转身微笑看着我。
当我与他对视,那一种感觉似是回到了水光潋滟的白水湖畔,澜庭檐下,那个人英眉青髯,长衣而立,静默地听着我抚曲。若他就是那人,我便要问问那日他为何匆匆而别?若不是,哈,寻断天涯路,该在何处又相逢?
我望着他,欲言又止。此刻他虽有浓眉,却青髯不再,面容也比英明伟岸的那人憔悴许多。
他瞧我这般奇怪地看他,憔悴的脸上再次浮起一抹微笑,说道:‘姑娘,为在下再拂一曲可好?’”说到这里,茗姨的脸上不禁有了羞涩又苦不堪言的笑容。
这漫天的星辰,眼睛眨呀眨,似乎也在等待着故事的后续,茗姨收敛了笑容,但她的嘴角始终沁着微微的甜蜜。茗姨顿了好一会儿,继续说自己的故事。
“是他,在他瞧着我的那一刻,那双沉稳内敛的眼睛终于让我沉寂已久的心再起波澜,我封存了几千年的情感,在他的眼里揉成了涓涓溪流。那时,我不敢轻易表露出对他的思念,我怕他会觉得我轻浮,与北芸阁里的其他女子一般,只落风尘。
我向着他,屈膝行礼,强忍着想要与他倾吐思念的冲动,只是淡淡地说:‘小女子不过一介女流,且落风尘,将军如此记挂,心有惴惴,蒙将军不弃,小女子这就备上弦音,与将军助兴。’
他听完我这番话,竟哈哈大笑,模样狂放不羁。我诧异他为何会笑得如此失态,他却说:‘姑娘今日好生奇怪,抚琴就抚琴,何必这多闲话。’他为我在雕栏边上摆上琴台,然后斟上一杯玉酒,站在琴台边,等我落座。
那一夜的星光也如今晚这样灿烂,我低首抚琴,他自斟自饮。一曲终了,他将壶中酒一饮而尽。我掩嘴偷笑,也不言语。直到他将视线投向我,我才说道:‘曲名芳华,与将军助兴。’
他看着我良久不语。在那星光下,我就这样看着他的眼眸,被他沉思的神态所吸引,竟一时忘了礼数。
渐渐地,他闭上眼睛,对我说:‘唐某唐突佳人,幸得姑娘宽宏大量,改日唐某必在白水湖畔,再邀姑娘合奏一曲芳华。’语毕,他匆匆转身离去,就如那日一般。我心下失落,无法自拔。”
茗姨的故事还有很长,但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感觉到怀中小龙均匀而悠长的呼吸声,不禁哑然失笑,竟然听睡着了。而茗姨这时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说了这么多。或许,她的故事并不是那么的荡气回肠,只有一丝丝的忧伤,伴随着思念,再回到几百年前,那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晚。
她往篝火里添了一点柴,然后抱紧小龙。小龙在她的怀里安静地睡着,不时拱拱脑袋,嘴里发出模糊的梦语,母亲。
茗姨怜惜地反复抚摸着小龙脸上的肌肤,心里想的,却是她葬身火海可怜的孩子。一行清泪冒出了她的眼眶。
她的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收起眼泪,轻声说:“小东西,现在只有你在听我的故事吗?”
茗姨转过头,向黑暗中的小熊伸出了右手,却只听到一声低呜。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只剩下篝火噼啪的炸裂声,还有不时吹过的风声了。
漫长的黑夜终于散去,替代的是暖暖日光,茗姨轻轻摇醒怀中的小龙。小龙睡眼惺忪,他的额头上密密地涂了一层汗。
“我们该启程了。”茗姨温柔地说。
“我的肩膀好疼,”小龙努力想要撑起身体,“茗姨,对不起。”
茗姨摇了摇头,用袖子擦干小龙额头的汗珠,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茗姨递给小龙一颗石子,上面布满了奇怪的纹路,“这是我昨晚做的一个小东西,你拿着,其他人就看不见你了。”
小龙看着手中的石头,石头在他的手中传递着微微热度。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茗姨手里提着两只松鸡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匹长着巨大鹿角的驯鹿。这只驯鹿十分乖巧听话,在小龙身侧跪坐下来,像是在告诉他:坐上来吧。
茗姨拍拍驯鹿的背脊,对小龙说:“这段时间你行动不便,就乘它吧。”
小龙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心里说不出的欢喜。点点头,艰难地爬上驯鹿的背。披在他身上的熊皮盖住了驯鹿的整个身体,这幅画面看起来奇怪又滑稽。茗姨浅浅地笑着。
小龙不好意思地说:“茗姨,你要不要一起坐上来?”
茗姨却并不作答,兀自走到前面去了。
这驯鹿就像是茗姨豢养的一样,紧紧跟着茗姨。
那只小熊一直远远跟在两人一鹿之后,它惧怕那个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