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再醒来已是黄昏,马车内光线很暗,车轮停滞不前,黎素不知出了甚么变故,阿东不在他身边,他忽然有些心慌意乱。
“主人醒了?”阿北听到动静,一把掀开帘布,露出大半个脸来,冲他一笑。
黎素往车外看了看,并没有阿东的身影,心下不觉有些失落。
“主人是要找大哥么?”
“他怎么不在?”
“眼看天就要黑了,我们在林子里落脚,白日出来只带了些干粮在身上,大哥说没滋没味的,担心主人食不下咽,便去打些野味回来,让我守着,片刻就好。”
阿东一直对他的饮食起居十分上心,黎素轻声道:
“下次你替我拦着他,干粮也无妨,有水就行了,不如多争取些时间歇息。”
他说着,从车厢内钻出来,与阿北一道坐在车前,无声等着阿东归来。
天彻底黑了,阿东是踏着星辉回来的。他打了一只兔子,几只野鸡,留下一只做了汤,其余都生火烤了。
如果在平时,黎素从来不愿意坐在篝火边,烟熏的人难受,好像整个肺腑都在燃烧。不过今晚,不知道是突发奇想,还是等得太久,饿极了,他居然守在阿东旁边,将兔腿转了个身,又去看鸡汤味道如何了。
阿北笨手笨脚,做不来饭菜,只好在饭前先去喂马。
黎素将野鸡轮番转了一遍,又提起一只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好香。”
阿东没有说话,只是又撒了把胡椒粉上去,整只鸡看上去油黄透香,黎素偷偷瞧了一眼阿东,他不知道这个程度算不算能入口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篝火前的美味让他食指大动。
斗争了半天,他估摸着,阿东不说话,那就是还要一段时间,只得悻悻地将野鸡放回架子上,默默坐在一边,又恢复了一贯淡漠的样子。
阿东却转过身来,摸了摸黎素的脸,像春风拂面一样,将他脸上被烟熏着的黑迹都抹掉:
“马上就好。”
黎素微微发赧,让开了阿东的手,自己去擦脸,不过他明显忘记了自己的左手抓过野味,结果越抹越黑,直到饭间,一向粗放的阿北竟瞧出了端倪:
“主人,你的脸……”
向来爱美的黎素,哪里有过这副模样,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半边脸都是油污,阿北想笑却硬生生忍住了,样子十分滑稽,黎素扔了个鸡腿给他:
“堵住你的嘴,叫你再话多!”
他一向是克制优雅的,做甚么事都从从容容,没有人看过他赤手抓住兔腿,直接往嘴里送的样子,换做以前,他一定从怀里取出一把刀,一片一片将肉割下来,慢慢咀嚼。
就连阿东都有些惊异,不过他比阿北淡然,只道:
“穿过这片林子,有一条小溪,待会儿我取些水来给主人洗干净。”
三个男人将野味扫荡得一干二净,阿东要去取水,黎素站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撑得难受,我与你一道走过去。”
两个人去了许久,回来见阿北已经睡着了,趴在车缘上,看他们一前一后走过来,迷迷糊糊揉了眼睛:
“瞧我,不知不觉竟睡过去了。”
黎素没有说话,只钻进车内,半晌阿东进来了,黎素望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径自躺着。
他想到刚才,无边夜色,极尽引诱,但是阿东似乎不为所动,黎素把脚踝以下伸进小溪里,轻轻划拉溪水,又凉又冰,阿东只道:
“主人当心着凉。”
黎素想,一定是这药性还不够猛,于是伸手去解衣裳带子,露出大半个香肩来,他的外衫又轻又薄,xiè_yī也跟着一起落下,转眼滑到腰际,又顺着后腰落在坐着的那一方草地上,随着夜风飘飘荡荡,正好遮住大半个臀,一副欲拒还迎的意味,但阿东只将他衣裳拾起,重新给他披好,道:
“我们回去。”
黎素躺在马车里,阿东坐过来,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两个人不言不语,各怀心事。
黎素想起前几日的放纵,心道,这个闷葫芦也不是甚么都不懂,他倒有本事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将睡不睡之际,这么想着,却如醍醐灌顶一般,黎素心里咯噔一下,轻轻闭上眼,阿东在床上的表现谈不上青涩,更算不得一知半解,若不是有了心上人,怎会如此轻车熟路……
黎素叹一口气,叹息声太轻,以至于他们俩都没有在意。勾引、纠缠,本来就不应该开始的一段ròu_tǐ关系,如果再动了情,就实在太不妙了。归根究底,是黎素自己把持不住,如果始于发肤,止于床笫,当断则断,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心烦意乱。
黎素觉得很可怕,枕在阿东腿上,感受他的气息,竟令他觉得宽衣解带缠绵榻上也并不是多让人蠢蠢欲动的事,事到如今他落得一身狼狈,才隐隐生出一个想法,惊悚至极:
或者于他而言,与阿东的交欢并不多么让人上瘾,阿东本人才是他始终戒不掉的阿芙蓉膏。
第二日清晨,黎素再醒来,擦干净眼角的湿意,阿东已经不在身边,他如往常一样,掀开车帘,阿北赶车,阿东骑马,他声音平静,淡淡问道:
“还有多久才到?”
阿北抢先答了:
“前面有个小镇,咱们先过去歇脚,过了晌午,再沿山路走二三十里,最快晚间就到。”
黎素想了想,道:
“晚间恐怕山上没有地方落脚,你们放慢一些,咱们这副样子,一看就是江湖人,先去小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