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圣女的笑突然变得有如冬夜大漠中的狼嚎,那鬼哭般的夜枭,足以令任何人听了都不禁为之冷汗淋漓。她接着道:“你永远想不到的,但我可以告诉你,这块地,是用人的骨头拼起来的,一块块的人骨头,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有老人的,也有孩子的,有头盖骨,肩肿骨,胸肋骨,也有手骨,腿骨,甚至有脸骨……”她咯咯笑道:“你们现在说不定就是站在一块头盖骨上,那说不定就是一个多情的少女粉靥下的颧骨……”
日耳曼将军一双腿不知不觉已抽搐了起来,就好像有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爬入他靴子,爬上他的腿。萨满圣女突又柔声道:“你可知道你们身旁的是什么……那是一幅画,一幅刺绣,上面绣着青的山,白的云,绿的水。”军须靡冷笑道:“这难道也是神针西王母的手刀。”
萨满圣女笑道:“不错!这的确是神针西王母亲手绣的,这可说是她杰作中的杰作,但你可知道这是用什么绣的?”她笑声又变了。
她狞笑着道:“这是以白骨为针,以发丝和青筋为线,绣在一张人皮上,整整的一张人皮,就像缎子般光滑,本来是属于一个温柔而美丽的少女的……就像雁翎公主那么美丽,我剥下她的皮,只因为她不听我的话。”军须靡狂笑道:“你这是想骇我?你以为抽筋剥皮的事老子没做过。”萨满圣女道:“你自然是做过的,但你可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一个人的皮完完整整的剥下来……”军须靡狞笑道:“法子多得很,你可要试试。”
萨满圣女笑道:“法子固然多,但若要使这张皮完美得没有一丝损伤,那却也是件艺术,你只怕是不懂的。”军须靡道:“老子只懂剥皮,不懂艺术。”萨满圣女道:“你可愿听听么?”
军须靡道:“哼,你爱说不说。”萨满圣女道:“我先将她的身子大半埋在土中,然后,再在她头上剥条缝,将水银一滴一滴地倒进去。”她轻轻接道:“这时候,她的身子就开始有了变化,她的嘴被塞住,身子就像蛇一样往上挤,往上挤……但她的皮却已被黏在土上,她的身子就像是个肉球似的挤了出来,告诉你,那白色的肉球到了地上还会跑哩……”日耳曼将军全身都抖了起来,嘶声大喝道:“住口!住口!”萨满圣女柔声道:“这你不愿意听么?你害怕了么?”
军须靡道:“你……你这恶魔,你是人么?”萨满圣女银铃般笑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人……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这件事的最后一步,就是将一壶滚水倒在那肉球上。”
军须靡狂吼起来、就好像这壶滚水是淋在他身上似的,他咬紧了牙狂吼道:“我……和你拼了!”萨满圣女冷冷叱道:“站住,莫要动,一动也莫要动,你可知道你前面是什么?”
这语声就像是刀,像是箭,毒箭。军须靡身子一震,竟真的停住了脚步。
萨满圣女柔声道:“就在你的前面,有个池塘,但却不是你幼年时,家园前那浮着红莲绿荷,还游着白鹅的池塘,这池塘比那种池塘有趣多了。”她咯咯诡笑起来,道:“这是血的池塘,塘里没有水,只有血,没有绿荷红莲,也没有白鹅,飘浮在这池塘里的只是人心、人肝、人肺、也许还有些刚挖出来的眼睛,刚切下来的鼻子,刚割下来的舌头。”
她尖声接道:“你若一不留心跌下去,那滋味可要比你小时候,在池塘里游水时的滋味难受多了,你……你还想往前面走么?”她的语声千变万化,简直教人弄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纵然明知她说的是假,却又不能不相信她。军须靡此时站着的,明明是和方才同一个地方,但方才听了她那番话,便觉是女子的闺房。此刻这女子的闺房又突然变成了人间的鬼狱。
他站在那里竟真的不敢妄动……在此刻之前,他实未想到,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话,竟有这么大的力量。始终没有出声的苏武突然笑了起来,他方才似是在沉思,又似在倾听,此刻笑的声音却很大。
萨满圣女道:“苏武,你笑什么?你还笑得出?”
苏武道:“你实在是个聪明人,我不得不佩服。”
萨满圣女道:“哦?”
苏武道:“我知道民间本有不少喜欢装神弄鬼的人,他们为了要骇人,不惜花费许多工夫,造出些阴森恐怖的地方,还挖空心思,替这些地方起出各种骇人的地名,叫什么‘森罗鬼殿’,什么‘萨满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