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害怕,害怕于别人习惯了自己的这种姿态;害怕甚至到后面,自己也会去习惯。这种习惯的惯性,就如同离玄的箭,有去无回。他怕……有朝一日他会像那些红楼的人一样,去低眉顺眼,甚至去千娇百媚的迎合来自四面八方的恩客。
那么,无锋他对自己的态度呢?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这个人,他摸不透,算不过;自己就如同是他掌中的玩物,每一个动作都被牢牢把控着,而那些无形的束缚则让他根本无法挣脱,只能任他摆弄……
“你为什么还要嘲笑我?!……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变成这样!我不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会是这种货色?!……我不是!”墨霜看着那个在裂纹里笑得更加猖狂的黑龙,压抑着自身的怒气,声音低沉。
然后,那人类的身躯有了变化;利爪与犄角,鳞甲与龙尾,如同变戏法似的在他身上展露出来;随而是尖利的爪子划过胸膛的闷响声。左臂的青筋暴起,一股一股如同翻腾的荆条;之后是毫不留情的朝着黑龙的双目挖去。
胸前原本不大明显的细鳞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凝结成了一道坚垒;泛着某种寒光与指尖的利刃抗衡;然而不过僵持片刻,终究是势单力薄的被利爪攻破;顿时深色的血液喷溅在镜面,遮住了镜中狂笑不止的脸;与此同时,咬碎在牙间的嘶吼还是冲破了喉咙喷渤而出……一声惨叫之后,“啪”的轻响,地上多了两团血肉。
男人高大的身影轻轻的晃了晃后瞬间垮塌,面色如同盖了一层灰一般;一头冷汗,嘴唇微微发颤。他跌坐在桌旁按着流血的胸口,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一团刻着图文的血肉。
……
不知过了多久,“匡”的一声,门被人粗鲁的推开,砸到了背底的墙面上。
无锋皱着眉头大步走了进来,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那面破裂的铜镜,然后是一片凌乱的桌面和地上碎裂的玉器,最后才是桌子后面斜靠着的人影。
“大半夜的又在做……”往前走着,话不耐烦的说了一半,却在看到地上的人的时候卡住了。
“你怎么!”无锋一惊,将那个斜靠的人扶起;然而那人此刻却仿佛一滩烂泥,没有骨头似的疲软不堪,整个身躯挂在他的身上毫无气力。无锋拿开墨霜已然布满流血的手,看到了他胸前的两大个骷髅和骷髅里面隐约可见的心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没脑子的东西!”暗骂一句后;连忙封了几处灵阙,唤了夏荷等大夫过来急救包扎。忙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是将人从生死境中拉回来了。众人松了口气。
夏荷将被子轻轻盖在墨霜身上,有些不解道:“他为什么……”
环视四周后,无锋终于是在镜子边角处找到了两块鲜血淋漓的肉块,毫不避讳的弯腰拾起,举到眼下一看,冷冷道:“我才离开了多久,他这是发什么疯!”
夏荷叹了口气:“……不早了,主人去歇息吧,这里我守着。”
无锋的双目在火光下有些隐隐的疲色,布满了血丝,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愤恨中夹杂着一丝担忧:“死不了吧?”
“伤口用药堵上了,也行了术法。应该是无碍了。”夏荷如实回答。
无锋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却是在一旁坐了下来。
…………
光线如同千万道闪着寒芒的利刃刺入水面;头顶是万里晴空,白云如一团团蓬松的棉花散落在天际,春风拂晓,雀鸟欢鸣。瞬间,一道黑影石沉大海般的堕入如镜的水面,炸开一道绚烂。
沉入……沉入……再沉入……
逐渐的,目中的明朗缩小成一个圈、一个点……直到消失不见。
黑影陡然全身痉挛似的大肆舞动,眼中散发着惊恐而苦痛的光;他渴望有一根稻草,能让他牢牢抓紧……
仿佛溺水般的大张着口喘息着,然而却没有丝毫的空气进入肺内;各种剧烈的动作急速消耗着氧气;换来的是几乎快要窒息的晕眩与一股撕心裂肺的痛,它大叫,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
瞬间,一口血雾在水中如同瑰丽的红玫瑰绽放;伴随着剧痛与无声的呐喊;它挣扎的越发猛烈,丝毫没有因为苦痛而消减半分。
突然,一只细长无骨的黑色手臂从下方深不见底的空茫中伸来;掌中带着讥讽与恶毒的五官;一把狠狠握住它的脚踝,以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道将之往下扯。
黑影挣腾着,那隐约可现的表情越发扭曲;却终究摆脱不了那诡异的手。
以令人头晕目眩的速度下落着,周围的漆黑渐渐变成血红;红色的雾气中有着破碎的白骨与残缺的肉片,然后是腥臭刺鼻的气味……
扑通一声,一种被摔在石头上的感觉袭来,而后紧接着又一股上浮的大力将之抬起,肺部的空气终于让灼痛得以舒缓。
黑影大口的贪婪的吸着空气,再也顾不上撕裂的痛楚。
当它环顾四周时才惊觉自己在一片辽阔无边的血海里,血海中翻涌着黑色的残影;远处有漂停在海面的鸟儿,那些鸟是乌鸦,通体的漆黑,唯独那双森然的眼睛冒着嗜血的寒意。
…………
屋内一片凌乱,满桌子的纱布、草药、丹丸;夏荷的额头有细细的汗珠,待得以灵力运气的阶段终于完成后,她将一粒药喂入床上人的嘴中,喂药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另一边的人来回踱步,双眉紧促,气息有些紊乱。
“怎么样?”无锋